华绍坐在勤政宫里批阅着奏折,他随意翻了几本折子,多是些歌功颂德的无用之言,有两本谏议和亲的折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抽出了其中一本,是礼部尚书钱宪的。
他慢慢将折子放下,如今皇陵已成,礼部正好腾出手准备三公主和亲一事。使臣团的聘礼全数归入了国库,正好让钱宪去对一对户部的册子。他在折子上批下:准,全力筹备。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蹙眉朝门口看去,刘雄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走进了大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皇上,娄副将急报,六皇子……六皇子在燕州城外遇刺,眼下……眼下已经……”
华绍猛地站起身,折子扫落一地,他沉下脸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六皇子遇刺了?御医呢?”
刘雄哆哆嗦嗦地说:“回皇上,夏将军派人去妙手村请阳先生了,只是……”
他不敢看皇上的脸色,娄副将传信说六皇子已经……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高贵妃脸色苍白地扑进了殿中,脸上脂粉早花成一团了,她神色哀戚地喊:“皇上,救救臣妾的孩子……”
华绍脸色变了,他一把扶起高贵妃,冷冷地问:“六皇子在什么地方?”
“回皇上,六皇子在燕州城北。”刘雄小声说。
华绍看了一眼随侍案前的龚冶说:“龚冶,送娘娘回宫……”
“不,皇上,臣妾要出去看看他,皇上……”
高贵妃哀求地看着他,她发髻散乱,神色恍惚,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
华绍叹了口说:“一同去吧,龚冶,你去准备马车。”
小路被夏家军封锁了,等着大理寺的人过来。
阳应扒开华清风的眼皮看了看,他摇了摇头,用银针扒着华清风脖子上的洞。一剑贯穿,刺客好深的内力,只怕雍京城里无人有这等功夫。
见阳应摇头,夏决叹了口气,六皇子遇刺高贵妃不会善罢甘休,邺北高家野心勃勃,定然会趁机做文章,究竟是谁将太子之争摆上了明面?
娄朔站在他身后轻声说:“将军,高贵妃也来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他已经料到高贵妃会过来了,他封锁了皇子遇刺的消息,高贵妃这是铁了心要闹得满城皆知。
树林外传来了马蹄声,夏决朝城门方向看去,只见尘土飞扬,旌旗翻飞,皇上的御辇驶进了树林。
“吁!”御前侍卫停下了马车,龚冶快步走到车前,扶着华绍下了车,高贵妃慌乱地跳了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树下躺着的华清风。
“我的儿……”高贵妃跌跌撞撞地朝华清风扑去,重重地摔倒在他跟前,她抬起手,凝成一团的枯叶从她袖口滑落,她这才看清满地的血迹,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
哭声哀恸,闻之悲切,将士多有不忍。枯树为之震动,一片枯叶从树上掉了下来,华绍抬头看着树上的血迹,脸色越来越黑。他冷冷地说:“六皇子送行回城,不过十里路程,竟然遇刺,传出去谁还敢到京城来?京兆尹呢?”
夏决躬身行礼说:“臣已经命人将曾大人请过来了。”
矮胖的京兆尹曾籍被推了出来,大冬日里他流了满头汗,“噗通!”他跪在地上磕头说:“皇上,臣惶恐,臣最该万死……”
华绍的眼神锋利似刀,刮在他身上,他身子虚软了下去。
大理寺卿郭敏中眼神暗了暗,走上前行礼说:“皇上,贵妃娘娘,贼人凶狠歹毒,臣已经在周围寻找过几遍,还未……找到贼人线索。”
他惭愧地低下了头,眼神飞快地在曾籍身上划过,他心里不由暗叹,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他与曾籍分明被牵扯到了太子之争里。
华绍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树下将高贵妃扶起来,高贵妃嗓子已经哑了,软绵绵地靠在华绍身上。
阳应沉默了半晌,走上前行礼说:“皇上,草民方才检查过六皇子的伤势,那一剑……非常人所为,草民斗胆请皇上将此事告知钟国寺。”
阳应身形精瘦,鹤发童颜,身上有股超然物外的气质。
华绍神色不明地看着他,这就是太后当年的青梅竹马,听闻他终身未娶,梅妻鹤子。
夏决见华绍神色稍缓,沉声说:“皇上,城卫已戒严,严厉搜查入城之人。使臣那边臣已命人前去查探,探子很快就回来了。”
华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夏决虽然年轻,处事却颇为老道,发现老六遇刺立马就封了小道和城门,使臣那边也去查了,倒让他省心不少。
失了一位皇子固然心痛,却不至于像高贵妃那样痛不欲生。这都是皇权更替的必经之路,他倒好奇起来,哪个皇子有这等心计和实力?
华绍重重地拍了拍夏决的肩膀说:“你做得很好,京中我已经让杨一世带兵搜查了。”士卒易得,大将难求,夏决沉稳有度,只是心还软了些,这一点杨一世胜过他。
夏决惊讶地抬头,连京中都搜查了起来,皇上这是疑心起几位皇子了!他垂着眼退到华绍身后。
“哒哒”!城门方向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身穿红色盔甲的小将迅速下了马,快步走到华绍身前行礼说:“启禀皇上,卑职随杨将军奉命搜查京中宅子,搜查到九王府时,长公主府上不允入内,说是……只认夏将军。杨将军恐冲撞了长公主,特命卑职来请夏将军协助搜查九王府。”
小将飞快地看了一眼夏决,低着头恭敬地等华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