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人影动了动,裴战坐起了身,脸上有一丝温柔,被夜色掩盖着。他起身穿好衣裳,微弱的光亮下赫然也是一身夜行衣。
他把短剑别在腰间,轻轻拍手。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低声问:“去哪儿了?”
“大人,应是九王府。”
裴战摆了摆手,黑衣人瞬间消失了。他望着门外微弱的夜色,她莫非以为带着火儿就能潜入九王府?若非他授意,她连这国公府也出不去。
他叹了口气跟了出去,外间寒气深重,他疾步朝九王府追去。
崔绫三人进了永安坊,远远地看着九王府,府门前的侍卫站得笔直,竟有十数人之多。
崔绫心头暗叹,照这情形皇帝是将长公主软禁起来了。
一只纸鹤被风吹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崔绫肩头。
她拿下纸鹤,上面只有一句话:大通粮庄。
冬儿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粮庄,一处暗门微微敞开,她们来时分明是关着的!
她有些迟疑地看着崔绫,火儿也是满脸戒备。崔绫顿了顿,径直朝暗门走去。
裴战将将赶到坊口,就见三人已经进了暗门,不由心急如焚,一个飞身到了粮庄门口,然而暗门已经合上了,他晚了一步。
他黑着脸立在门外,摸索着如何打开暗门。
崔绫三人此时正沿着弯曲的过道往里走去,前方烛光明亮了些,三人快步走了进去。
房中燃着柴火,两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椅上正侯着三人。
崔绫紧了紧夜行衣,将面罩捂得更严实了。
一个面具男子说话了:“尊太后娘娘旨,请崔娘子安。”
崔绫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两人。
“崔娘子,长嘉帝背信弃义南攻午云,太后娘娘欲带长公主回国,我等已与长公主联络,将会尽快带公主潜回午云,只是……”
崔绫冷淡地问:“只是什么……?”
“如今大军南下,城中戒严,出城不易,恳求崔娘子相助,护送公主殿下出城!”
崔绫静静地看着两人,她的确是午云的人,故国逢难,理应相助……
“长公主回国后赵太后打算如何安置?”
“这……”两个男子对视一眼,他们奉命行事,并未打听太后娘娘的安排。
崔绫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长公主拼死送出消息,赵太后迫于情势和颜面派人来救出长公主,却未替长公主考虑过处境。即便今日救回长公主又能如何?让她回都宫看狼烟四起、城破人亡吗?
那还不如留在雍京,起码性命无忧,有她在总能为长公主庇护风雨,好过活在赵太后的眼皮底下,在狼烟中香消玉损。
两人觉察到她神色渐冷,低声说:“崔娘子,公主殿下毕竟是皇族血脉,留在大雍做质子甚至被迫成亲,午云难免为人耻笑,公主殿下想必也不愿。”
“不如将决定权交给公主殿下,若是殿下愿意回午云,我等必定拼死护送,届时还请崔娘子助我等一臂之力。”
崔绫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四人,有一人已潜入九王府,另有一人在城外接应。”
崔绫有些吃惊,九王府被看得苍蝇也飞不进一只,那人是如何办到的?
面具男子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说:“潜入的是齐家的女郎……”
崔绫怔怔地看着他,他说齐家的女郎?开国九族齐家,女郎代代单传,掌午云钦天监一职,善易容改骨之术。赵太后竟舍得派出齐家女郎?她这是破釜沉舟还是破罐破摔?
崔绫闭了闭眼,午云内乱后赵太后血腥清洗了不少家族,本就贫弱的国运下碰上兵强马壮的大雍大举南攻,除非神明相助,否则此战必败!
她睁开眼轻声说:“回国一事我再问问长公主。”
春夜极寒,“咯吱”暗门开了一条缝,火儿探出了头,见四下无人方才走了出来。随即崔绫和冬儿走了出来,三人裹紧衣裳飞快地朝坊口走去。
一处布庄的廊下一个人影走了出来,他搓着冻僵的手,叹了口气追着三人出了坊。
裴战轻功极好,很快回到了清盛坊,轻车熟路地翻身进了裴国公府,推门进了正院。他摸了摸榻上,已经凉透了,只得飞快地脱了衣裳,躺在榻上翻滚着,很快榻上有了一丝暖意。
崔绫三人终于回了院子,火儿屏息查看着房中,见裴国公睡得正沉,方才放心地出了院子。
崔绫将冬儿也遣下了,自己哆哆嗦嗦地进了门,窸窸窣窣地脱了夜行衣爬上了榻。
冬儿的药用得很重,裴战睡得正沉,一股暖意从他身上传递过来,她打了个寒颤,连忙抱紧他,身子蜷缩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战又好气又心疼,她当真以为他被药得不省人事?他若是这么好对付,这么多年她能逃不开他?他长长地叹气,夫人总是防着他,她又怎知他不会向着她,向着午云?
他生怕她冷,紧紧抱住她纤细柔弱的身子,把她捂在胸口,才放心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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