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皇城后山,淡烟缠绕在天井中。
几只松鸦在树枝上嬉闹,偶尔学上一两声猫叫,圆溜溜的眼睛不时看着院子里的人。
商嫣跪在蒲团上虔诚地跪拜,空荡的衣袖拖在地上。
华瑜静静地站在檐下,眉目如画,春风吹过锦衣微动。
春光似泄,商嫣站起身朝远山望去,远山在暖暖春阳里熠熠生辉。
她背起了长剑和包袱,将空荡的衣袖扎紧,看着他缓缓说:“卉木萋萋,仓庚喈喈,正是春归之时,我在大雍养伤已久,该回仙山了。”
华瑜静默良久,轻声问:“商姑娘是回崇丘吗?”
商嫣点了点头,西方魔境涌动,魔物窜进了人界,天空城数次求援,崇丘仙山不断派出仙修前往追捕,师尊想必为此烦忧。
只要拿到仙兽的内丹就能使断臂重生,她要先去海外小岛找仙兽。
她从檐下走过,跨出了门槛,踏着石阶朝山门走下去。
华瑜垂眸看着衣袖,袖上还有她擦身而过蹭上的淡淡冷香。
他追了出去,站在山门上大声说:“商姑娘,我想与你同去崇丘!”
商嫣停在了半山,回过头惊讶地说:“八皇子,你想去崇丘?”
华瑜指尖微颤,他有种感觉,她在此走过,此生两人不会再见。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急急地追了下去。
商嫣眉眼带笑地说:“八皇子可要想好了,仙山里门派子弟众多,进了仙山你就不再是尊贵的皇子殿下,只是一名普通的修士了。”
华瑜轻轻点头,走到了她身旁,两人走下了山门。
华瑜走进了祥佛宫,宫中弥漫着青烟,诵经声寥寥,几只宫猫懒洋洋地睁眼看着他。
他走进了主殿,静静执香对着地藏王菩萨跪拜。
太后停止了诵经,慈爱地看着他。
佛香缭绕,他跪在太后身前低声说:“祖母,孙儿不孝,孙儿欲往崇丘修行,特来拜别祖母。”
太后面带笑意地将他扶起,看着他慈祥地问:“你可是要随商姑娘前去?”
商嫣站在宫墙下,眯眼看着空中飞过的云雀,云雀欢快地飞上了檐角,放声啾鸣,引得几只肥胖的宫猫躬着身爬上了立柱。
“啾啾!”
云雀飞走了,宫猫懊恼地舔着爪子。
她轻笑起来,张臂拥着春风和暖阳,眉眼越发昳丽,侧头看着走出殿门的华瑜。
两人出了皇宫,戴着帷帽走上了青龙大街。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个小贩热情吆喝着,一手塞给小娘子糖串,一手摊开催促,小娘子们唾了一口,从荷包里摸出碎银扔到他手中。
小贩嘻嘻笑着收了碎银,四处张望,见两人衣着华贵,连忙挤上来说:“这位姑娘风姿动人,小人手中这串糖葫芦简直是为姑娘而生,姑娘快请收下。”
说着就要去拽商嫣,华瑜一把拦下他,一小锭碎银落进了小贩手中。华瑜取过糖葫芦,护着商嫣往前走去。
好不容易出了长街,华瑜怀中抱满了鲜花和各类吃食玩物,他无奈地微笑,他终于知道为何每次冉阆总是大包小包地跟着冉少夫人了。
商嫣忍不住笑出声:“像你这般,只怕未到崇丘身上的银钱就花光了。”
华瑜脸色微红,扯了扯帷帽。
更惹得商嫣清脆大笑,拿起他怀中的小玩物把玩。
远远看着城门,两人加快了步子,不想有人比他们更快。
“闪开,闪开,给本皇子闪开!”一道蓝色身影从两人身边跑过,身后跟着狼狈不堪的年轻男子。
“啾呜!”几只凶猛的铁燕子从空中俯冲下来,狠狠啄着落后的肥胖男子,男子发出了惊天泣地的惨叫声,捂着头四处逃窜。
华漫兮跑得飞快,不时扭头看追来的悍鸟,卫麟的惨叫声让他和灰狼吓得拔腿就跑,撞翻了花篮,鲜花落了一地。
钱绮刚好撩开胭脂铺的珠帘,看到满地花枝大叫起来:“哪个天杀的又把本小姐的花篮撞飞了?”
卫麟正好没头没脑地跑过来,被钱绮一把抓住。
“好哇,又是你,卫麟!”
钱绮气得去揪他,却被铁燕子啄到了身上,她吓得不停惊叫,和卫麟一样手忙脚乱地躲进了胭脂铺。
场面一片混乱,小丫鬟们连忙跑进胭脂铺。
华瑜和商嫣出了城,沿着小道往安城走去,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无人注意到他们。
前方田野一片油绿,隐有野菜花点缀其中,杜鹃声在高树上回荡。
商嫣放慢了脚步,轻嗅着空气中清甜的味道。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她在空旷的麦地上跑了起来,满心自在,恍欲凌风而起,赏尽无垠春光。
两人行了一月,终于穿过契城到了空海。空海茫茫,海上泛着雾气,隐藏着远天边际。
商嫣取下了帷帽,到了空海很快就能返回仙山,不知师尊看到她会不会惊讶?师尊不会以为她死了吧!她冷淡的脸色露出一丝笑意,朝无边大海望去。
华瑜也取下了帷帽,静静地朝远空望去,进入崇丘他就不再是昔日矜贵的八皇子了。仙山崇尚修行,实力越深越能赢得尊重,他只是一介凡人,能学会高深的仙术吗?
几只乌篷船从海上划了过来。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放下了船桨,醉意熏熏地问:“岸上的客人可是要到仙山去?”
岸边还有不少人,两个衣着华美的少年大声说:“正是,你这船是去哪的?”
“哈哈哈,上至天宫下至地府老夫的船无所不往,贵客想去何处?”
少年有些犹豫,朝老头身后的船看去。
“老人家,我们四人要去骊昭仙山,多少钱?”
四个明媚少女站起了身,上了老头的船,将一袋银子扔到了船板上。
老头笑呵呵地划桨调头,朝东南方划去,一边划船一边喝酒,纵声长歌,豪迈的歌声在海上回响。
岸上的人不断上船,乌篷船往不同的方向划去,很快便散做星点,消失在了海上。
商嫣仍坐在岸边,淡漠地望着海上。
华瑜看了一眼剩下的几人,几人皆是神色沉稳,不急不慢地谈论着趣闻。
海上慢慢划来几只船,几人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彼此打量了一眼,轻轻拱手上了不同颜色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