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大叔接着说:“对,毛斯理。那小子真年轻啊,初生牛犊不怕虎,拦下了我和老爷坐的车,说是请老爷到巡捕房去喝咖啡。巡捕房有请,我们不得不去,但是老爷那个脸色呀,难看得让人直哆嗦。我知道老爷常打点美岛巡捕房,整个巡捕房都对老爷毕恭毕敬,这个小子不知是哪里蹦出来的石猴子,居然天不怕地不怕,而且什么规则也不懂,脸还特别臭。
我们在巡捕房喝咖啡,原来是毛斯理怀疑一起贩毒案与老爷有关,又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就把我们叫来,想套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来。问着问着,我们就和他吵了起来,这小子真硬,就是不肯放人。
毛斯理的上司气急败坏地来要求他放人,毛斯理一口回绝了,说按程序还没到时间。最后,我和陈老爷也是到时间才走的。他这么做太不成熟了,没问出什么,还得罪了陈老爷。
几天后,我去码头做事,看到一伙手下拿了棍棒,在打一个脑袋上蒙着麻袋的人,我叫过来一个人,问他们在打谁,麻袋上已经血迹斑斑了,再打估计就打死了。那伙计悄悄告诉我,他们打的是毛斯理。本来不想管,抽了根烟,叉着腰走开了。我听着这小子一声也不叫,怀疑他已经被打晕了。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总是那小子那天在巡捕房里的傲样儿,心里忽然有点儿难受。
我父亲是华人,我从小在美岛长大,我也恨那些毒贩,我忽然想,如果连这小子也死了,那么连一个肯伸张正义的人也没了。我又把那伙计叫了过来,让他放了毛斯理。
那伙计说,老爷交待过,让把毛斯理打死了直接扔海里。我说都打了这么半天了,估计已经死了,你们走吧,我把他扔海里。
伙计说那不行,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就是办事不力。我说还能有啥意外,连我你们也信不过了?这样吧,有什么事你们都推到我身上,我去找老爷交待。
伙计说那行,一堆人丢下装在麻袋里的毛斯理走了。我打开麻袋一看,这小子被打得满脸是血,昏迷不醒,但是还有呼吸。
我把他放进车里,蒙住脸,把他丢到了医院门外。他自然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但是老爷很快便知道是我放了他。我也曾经想过该如何和老爷交待,但是我不太会说谎,也不想骗他。陈老爷把我叫了去,问我为什么放了毛斯理,我说没什么,就是一时心软。陈老爷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我了解你,表面上粗汉子一条,有时候却总是心软。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没想到老爷这么轻易就放过我,晚上准时去赴宴,没想到吃的却是全鹅宴。”
周小森吞咽了一下口水:“全鹅宴?这陈老爷得多恨鹅啊,为什么总跟鹅过不去?”
阿奇大叔说:“我一看,餐桌上的菜虽然花样繁多,煎炒烹炸样样都有,但万变不离其宗,都和鹅有关。每道菜的下面还用毛笔字写着菜名,包括特色鹅骨、荷芹炒鹅什、卤水鹅头、黑椒焖鹅红、洋葱炒鹅胸、鹅肝酱炒时蔬,还有一大盆鹅骨汤。我看呆了,不知道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以为他突然想吃全鹅宴了。
老爷看到我来了,连忙说:‘来,坐下吃饭,看看今天的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在老爷身边坐下,认错道:‘老爷,擅自放了巡捕房的那个小子,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
我给老爷和自己都倒满酒,举起酒杯对老爷说:‘老爷,我自罚一杯,向你认错,你就看在我一时糊涂的份儿上,原谅我吧。’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爷却手持酒杯,并不喝酒,正色道:‘阿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多事情都’不让你插手?’
我沉默,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