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言败》——之第三十四章
(第十二章)
我又开始了新的生活。
冯茹一天三时给我做饭,而且变着花样的满足我的胃口。渐渐的,我的身体开始恢复,脸色开始红润。儿子和女儿还是由婶婶照顾着,每一个星期六都会过来看望我。我的心情也开始变得开朗了,情绪也不像以前一样低沉,失落了。生活,开始变得美好了。这些,都要感谢冯茹细心的照顾呀!我发自内心的感谢她。
有一次,冯茹出去办事,没有及时回家,我只好自己去卫生间。可是卫生间的马桶太矮,再加上,卫生间里也没有什么可用手扶或者能抓住让我坐到马桶上的东西,我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把脸上磕去了一大块肉皮。等到冯茹回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她什么都明白了。冯茹马上打电话给安装工人,在厕所里安了扶手,又安上一个矮矮的小凳子,方便我坐上去,然后再移动到马桶上,再也不至于把我摔倒。
冯茹就这样细心的照顾着我。
时间一晃,十多天过去了。
这天,是星期天,冯茹没有上班,在家陪我。下午,她把我用轮椅推到楼下面的花园里,想让我出来散一散心,毕竟整天憋在小小的房间里,不是事儿,就是好人整天憋在屋里,也会憋出病来的。
“看来,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呀!”冯茹一边推着我散步,一边说。
“是的,自从我搬到你家,我的心情变得好多了。”我微笑着,“我想,是你照顾的好吧!就是你,照顾的好!”
“是吗?”冯茹的心情也非常的好,“你好得快,这么说,都是我的功劳了。”
“那当然!”我回答着,“自从住到你家,我的心情在慢慢变好,不光是你照顾的我好,而且,是阳光的你,感染了我,使我什么事情都想开了,都看开了。生活嘛,就要快快乐乐的,忧愁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我们于其忧愁的过一天,倒不如快乐的过一天呢!”
“是呀!短短的时光,短短的人生,一晃就会过去,一晃我们就会变老。”冯茹感叹人生,“有多少好时候呀······有多少事情,值得我们用生命去付出呀!我想,人的一生没有多少的时间的······。”
“我······一直以来,想问你一件事情,不知······。”我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该问冯茹时,冯茹停住脚步,打断我的话语,说道:
“什么事情,说。”
“这么多天,我是说,我住到你家这么多天,也没有看见你老公,回过家呀?”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冯茹好像有些伤心的样子,但是,过了一小会儿,她的脸色又恢复到原先的阳光面容了。她昂首望着天空飞翔的燕子,说道:
“我和老公离婚了,我们离婚已经整整一年了。”
“为什么?”我没加思索的说,“你们这么好的条件,你又这么优秀,这么好,这么漂亮,怎么会离婚呢?”
“唉——,”冯茹长叹一声,“说来话长······我和我老公,是大学同学,我们又是一个班的······大学时,我们就开始恋爱了。不过,我是天津的,他是北京的,他要求我毕业后去北京工作。可是,我喜欢天津,我不想离开天津,我们的爱情发生了,小小的分歧······后来,毕业以后,他回北京工作了,我就在天津找我喜欢的教师的工作——我喜欢教书,我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所以,我选择了教师职业。等到我参加了工作以后,他就从北京的公司,要求调到天津来,说是爱我,想我,离不开我,非要和我在一个城市不可······。”她沉默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回到恋爱时的浪漫,回到恋爱时的甜蜜了。
我没有插言,我静静的听着,只是静静的倾听她的心声。
“后来······我们就继续交往。我们又开始了恋爱。我们玩遍整个天津市,我们开始了同居······。”她幸福的笑着,继续讲述她的故事,“我们幸福的走进婚姻的殿堂。他给了我一个热闹的,隆重的,幸福与浪漫的婚礼。我们把所有能请到的亲人与朋友,都请到现场,让他们见证,让他们来见证我们幸福的,浪漫的婚礼。所有到场的人,都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人。于是,我们开始了我们自己的幸福生活——他每天去公司上班,我每天除了做好三餐以外,我还是去学校教书。我们生活的幸福,充实。
“后来,他的工作能力得到公司领导的认可,他被提拔成为公司的经理,主管天津这一片区。我们的手头开始宽裕,于是,我们盘算着买房了——结婚时,因为他家拿不出钱来,所以我们没有房子,我们是租的房子。”冯茹擦拭着湿润的眼睛,她好像特怀念当时没有房子住的时候,“那时,我们虽然清贫,虽然艰苦,但是,我们非常的恩爱,我们从不因为没有钱而吵架。那时候,他总是高兴的说‘我这辈子娶了你,真幸福,真幸运,我没有花多少钱,就把一个如花似玉的,贤惠的老婆娶回了家,我,真幸福。’——后来,我们就买了现在的房子。
“买房的那年,我怀孕了,我幸福的做了孕妇。第二年的春天,我生下来一个女儿,我做了妈妈。于是,我开始上学校跑,我想去教书——我不想在家让他养我,我热爱我的教书职业,我想念我的学校,我的学生。我不顾他的反对,雇了一个保姆,就去学校报道了。我一边学习育儿的知识——毕竟,我没有经验,一边去学校教书。他,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管孩子。
“我们的日子过得相对平静。几年下来,我们又买了车子,又重新装修了房子,置办了高档的家具、电器······等等。我们的女儿一天天长大,开始上幼儿园,小学,初中。女儿非常聪明,非常乖巧、听话,从不让人费心、着急什么的。他天天忙公司的事情,我呢,我就教书,照顾孩子。日子过得幸福、美满。这也是我想要的日子,安稳的生活。我感到我是嫁对了人,我感到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说到这里,冯茹落下了伤心的眼泪。
“可是后来······。”冯茹悄悄擦干泪水,说道,“后来的情况就变了。他开始不回家了。一开始,是几天,后来到几十天,再后来,就是几个月。我感到不对劲,于是我问他,他总是说,公司忙,离不开,再者,就是出差······我信以为真,因为,现在的他,的确在公司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他是公司的重要人物了。我相信自己的丈夫。也确实是,他经常的出差,经常的出国,我也不得不相信他。他也许是真忙——我就这样,傻傻的认为。
“直到前年,他突然向我提出离婚时,我才真正傻了眼——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和我离婚?我不明白,也想不明白。我们曾经是那么的相爱,我们曾经是那么的贫穷,我们一起走过不知多少的风风雨雨,我们不知在一起受过多少的苦难——现在,现在生活好了,现在,孩子大了,日子,富裕了,怎么,怎么我们会离婚呢?我痛哭着,我质问着,我就是不明白,就是想不通······我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也不睡觉,也不上班······。
“他跪下来求我,求我救救他。因为,他和老总的亲戚搞到一起了,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人家怀孕了,想要个说法。他苦苦的哀求我,让我救一救他。我想来想去,最后,我决定和他离婚,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我又何必苦苦相留呢。我想过和他斗气,不和他离婚,耗着他,但是就算能送他进监狱,那又能怎样,我还不是失去了家,失去了他的心嘛。何必呢,何必苦苦为难他呢,何必苦苦为难自己呢。我答应了离婚。他除了要女儿以外,什么要求都答应我。于是,我们离了婚,他带着女儿,和那位年轻的女孩,出国了,现在可能在美国呢。房子,车子,家里的五十万存款,他都留给了我。
“我们的婚姻结束了,我们曾经的爱——一去不复返了。我现在,一个人生活的很好的。我没认识你之前,每天除了去学校教书之外,就是待在家里玩电脑,再就是看书。我是很少出门的。”冯茹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下来,“后来······后来,出事了。是你,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你,我早就死掉了。”
“呸,呸呸,呸。”我不住的呸着,“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嘛!不要总诅咒自己,好不好?这样子不好。”
“好,好的,我不说了。”冯茹又开始推我前行,“现在我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开始,我不能走出离婚的阴影,总是认为是自己的失败,总是恨自己,总是怨恨自己没有过早的发现问题,及时的制止······可是,现在我得到了解脱,我要好好的面对我的每一天,我要好好的生活。我要,用灿烂的心情,去面对每天新的太阳!”
我回过头,注视着眼前如此快乐,如此阳光的一个人,居然,居然是被老公给甩了的人,居然不管不顾的嫁给一个穷光蛋,又被他狠心抛弃了的人——她,她生活的,却是如此潇洒,如此阳光,如此的快乐,这是何等的心胸啊!我真的羡慕她,羡慕她的襟胸,羡慕她的心灵美好,羡慕她的仁慈与善良,羡慕她的内心强大,羡慕她的容忍,她的心能容下整个天空与大地。我真的小瞧眼前的温柔女子了。我自己,自愧不如。
“你傻傻的,看着我,干什么?”她被我看得发毛,于是问道。
“没有想到,你如此阳光的一个人,也有不幸的事情呀!前几天,我还以为,你老公出差了呢。我还看到你女儿的相片,还有你们的全家福照片了······原来是这样子!唉,你老公失去你这个漂亮,贤惠,阳光的妻子,不该呀!我看,是他无福享受你的爱!”
冯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我能看出来,她已经不再留恋她的老公了,她已经忘记了过去,已经开始了她的新生活了。
“我们回去吧!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冯茹停住脚步问我。
我望着暖暖的夕阳,感受着夕阳温柔的照射。我感到了生的希望。我伸开双臂,想拥抱夕阳,拥抱住夕阳的余晖,拥抱住夕阳的温柔。我兴奋的说道:
“好的!既然你发话了,那就回家吧!我真的想再待一会儿!”
“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明天我再带你出来,好不好?”冯茹一边说,一边推着轮椅往回走。
“好的!”我高兴的回答。
晚饭后,冯茹第一次主动的找我聊天——以前,我们从来都不过多的言语,不过多的打听对方的事情,冯茹也很少主动到我的房间找我聊天的。
“你,不是天津人吧!我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冯茹问道。
“我是山东人,山东德州的。”我简单的回答。
“你是来天津,打工的吧?”她好像以前一直认为我是打工的。
“说是也行。”我又简单的回答。
“怎么说是也行呢?”冯茹不能理解。
“我是来天津投奔亲戚的,不是来打工的。”我注视着她。
“怎么讲?”她又问道。
“唉,也是一言难尽呀!”我叹着气说。
“能讲一讲吗?”冯茹很好奇,看来她是想了解我。
“你真想知道?”我不解的问她。
冯茹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点头。
“那么,我就讲讲吧!虽然我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情。”我不情愿的说着,“我其实,是不得已来天津的。我的母亲不在人世了,我的舅舅也去世了,我想带着孩子们投奔妹妹家,可是,妹夫又瘫痪在床,我······我是不得已来投奔王平叔叔的。”
“孩子们的妈妈呢?”冯茹见我不提孩子们的母亲,疑惑的问。
“唉——。”我长叹着,无奈的摇一摇头,“孩子的妈妈,跟着别人跑了,撇下我和孩子们不管,自己出去鬼混了。”
“她就一点儿也不牵挂孩子吗?”她也伤心的说,“反正,我是牵挂我的孩子的——每个星期六,我都会和女儿通电话。”
“谁知道呢?”我无奈的又摇一摇头,“自从老婆出走以后,她一次也没有给孩子打过电话,也没有回家看过孩子们。我们的感情完了,彻底没有了。”
“为什么呢?你对她不好吗?”冯茹又不解的问道。
“我感觉对她挺好的,我深爱着她的。”我用低沉的声音说,“她就是和我过不下去了——谁知道呢?”
“可是,她不爱你,为什么要生两个孩子呢?”冯茹又问道,“我是女人,如果是我,不爱自己的男人,我是绝不会给他生孩子的,绝不。”
“谁知道呢?”我眼睛湿润了,“也许是,嫌弃我没有本事吧!也许是,嫌弃我太穷吧!也许,她移情别恋了······谁知道呢?”
冯茹好像若有所思,她又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我是被世俗的眼光给逼的,是被舆论给压力的,才不愿意在我的生活圈子里生活的,才不愿意在熟人面前行走的。”我继续解释着,“我当时非常的自悲,非常的封闭自己,我不愿意见人,特别是熟人。”
“你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吗?”冯茹又问。
“以前,还可以,到后来,我得了病,把所有的积蓄都快花光了,日子,自然过得艰辛了。要不,我的老婆也不会跟着别人出去鬼混。”我流下来伤心的泪水。
“我看你吃一些抗癌的药物,你,是不是,得了癌症?”冯茹吃惊的,疑惑的问道。“我好久都想问一问你,可是,我没好意思开口。”
“其实······其实,”我不想说出自己是癌症的事实,可是我想了想,决定告诉冯茹实情,“我真的是······癌症,是胃癌早期。在家吃中药,已经控制住了。当我知道自己是癌症时,我真的害怕死亡,害怕自己年纪轻轻的死去,我有那么多的牵挂,那么多的任务没有完成——有时候,我又有一种自私的想法,很自私,很自私的想法——其实,我害怕自己死后,老婆会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可是,我还生活的好好的,我的老婆已经投入到别的男人的怀抱了······可笑吧。我,是多么的可怜·······。”
“也真可怜。”冯茹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真的可怜我、心痛我似的,说道。
“其实,老婆的出走——她还生我写作的气。”我继续讲。
“什么?你是写东西吗?”冯茹很是不理解。
“是的。我喜爱,或者说是着迷。在我检查出是胃癌时,我在家养病时,我找到前些年写的一些诗歌与小说,我突然萌生了写作的欲望。我想,我要留下些什么,留下些心声,或者是人生感悟给后人,或者给我的孩子们——留下,等他们大了,让他们记住我这个爸爸,记住这个爱写作的,无能的爸爸。于是,我开始整理以前的东西,开始写小说——我毕竟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待着也是无聊,不如找些事情做,那样,我不至于胡思乱想。我是这样想的。可是,老婆反对我写东西,经常和我吵架,和我闹别扭。就这样,我们的矛盾升级了。”
“你是说,她的出走,也有你写作的原因吗?”冯茹又问。
“我想,是有的。”我回答道。
我捂住脸,大哭起来。
冯茹拿来纸巾,让我擦拭泪水。我擦拭着我伤心的泪水,等到心情平静些,又继续说道:
“我想,留下些心声,我有错吗?我想,在我有生之年,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行吗?”
“这是当然的,”冯茹用肯定的语气安慰我说,“人生,就应该有梦想,人生,就应该有自己的追求。那么,后来,你继续了吗?我是说,继续写作。”
“我一开始,不会用电脑打字,我只能用手写——我的小说《梦忆青春》与《爱,如此心痛》,都是先用手写好稿子后,再慢慢的把文字打到电脑上,然后,再复制到储存卡上,再在别人家的电脑上发表。我想省一些钱,我家也没有钱,老婆也不会同意我安装网线的——我只能这样子。”我长叹一声。
“也真不容易。”冯茹很感动,“有收获吗?”
“还算可以吧!我把以前写的诗歌发表在《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的网上,我在《中国作家网》申请了一个账号,开始投稿,我又在《万维文苑》申请了一个账号——这些都是朋友帮忙申请的,我根本不太懂电脑的。”
“你的姓名叫什么?”她很好奇。
“李望呀!你不会忘了吧。”我不能理解她的问话。
“唉——,我是说,你的网名,不是真名字。”她说道。
“是‘酷峰’。”我不假思索,“我是用——‘酷峰’的名字。”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不写作了呢?”冯茹真诚的注视我。
我,伤心的沉默着。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改天咱们再聊,好吧!”说着,冯茹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冯茹回房间睡觉。我躺在床上,思前想后,久久不能入睡。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射到我的身上,脸上,那么轻柔,那么明亮。我可能是,失去了什么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呢?
第二天,我们吃过晚饭,各自回各自的房间。我爬上床,和衣而睡,可是,我又是不能入眠。我正翻来覆去的移动身体时,冯茹轻轻的敲我的房门。
“睡了吗?”她问道。
“没有呢!”我回答。
“我们聊会儿吧!”冯茹礼貌的说。
“进来吧!”我说,“你把灯打开吧!”
冯茹开门,走进房间,然后打开电灯。我翻身坐到靠墙的床头,看见她手里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她走到床前,把笔记本电脑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坐到床边,郑重的说道:
“这是你的了——这‘笔记本电脑’是你的了。”
“真的吗?”我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