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笋哥儿将红烧肉的料汁挑往酒楼换钱,又用得来的银钱换了满满当当的两挑子鸡鸭鱼肉,厨娘秦娘子满脸喜意的迎门出来帮着卸货,嘴里还不住的埋怨:“怎又买了这许多,平白多费了银两。”
“这些个孩子如今正是旱地拔苗的时候,多喂些果肉,长得壮实些。”笋哥儿憨憨一笑,摸着脑后勺笑道:“听檀哥儿说,蒙正读书极好,想是要费不少脑力,多吃些肉补补身子。”
厨娘闻得此言,眼圈一红:“对亏小姐少爷仁心收留,否则我跟蒙正还不知在哪流浪呢,如今有吃有穿,还能读书习字。已是天大的福分,哪里还敢奢盼餐餐有肉呢,便是从前也绝无此等待遇。”
“嫂嫂,等蒙正长大成年,身上有了功名,那些腌臜事情,总会过去的。”
“希望吧。”秦娘子卷起衣袖,干脆的抹了抹湿漉的眼角,强颜笑道:“明儿便是冬至,我给小姐缝了些香包,山上蚊虫多,多少管点用。”
“小姐哪用得着这些个东西,你还是给蒙正用吧。”
“噗嗤!”秦娘子闻言一笑:“这些都是姑娘家用的东西,蒙正哪用得着?只不过我许久未动阵线,也不知如今时新什么样式,便简单的绣了几株翠竹,小姐是个脱俗清雅的仙子,想来也不大喜欢那些个花呀鸳鸯呀这类俗物。”
笋哥儿见秦娘子言辞恳切,便也不再推却,秦娘子手艺极好,便是笋哥这般粗手粗脚的人看来,也觉得清新好看,只是......脱俗清雅的仙子一称,跟灶火前被烟熏火燎的江歌儿对比,却是没有半点重合的地方。
别过了厨娘,笋哥儿捡着阳光晒着的地方行进,闽洲虽不似北地冰雪皑皑,可海风一刮,能吹得人骨头缝里生疼,福伯年纪大了,日常已干不动什么活计,只支了个小灶,烧一壶热茶,待颜公子讲课的间隙,一一为孩子们添上一杯热茶便是。原就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虽流放万里远,可如今过的日子,可比前头在王府的日子里悠闲许多,正晃着摇椅呢,便看见孙儿笋哥儿提溜着一大摊的陶罐前来,不禁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稀稀拉拉的蛀牙:“小姐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可是红烧肉?”
“爷爷,咱们红烧肉的营生都干了许久了,你怎还没吃腻?”
“这样的神仙吃食,吃多少才能算腻?”
笋哥儿眉头一皱:“多少也忌些嘴,小姐说红烧肉油大酱重,上了年纪的人吃多了怕是难消化。”
福伯嘿嘿一笑:“成啊,你小子如今倒是肯听大小姐的话了,如此我还放心些。”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笋哥儿将头一撇,不愿多说。
福伯知道他自尊心作祟,故也没有戳破,只叹了一句:“都怪爷爷不中用,连带着你们都受累了。”
“爷爷,你在说什么,以前我处处跟大小姐唱反调,确实是因为心里有憋屈,明明我年长她许多,可碍着身份地位只能唯命是从,可后来王家落罪,她亦卖身进安家为仆,咱们也算是同个等级的人了,凭什么还在我跟前甩大小姐脾气?”
“笋哥儿......”福伯欲言又止,笋哥儿轻拍福伯肩膀笑道:“如今见她行事作风,我却是从心里敬服的,是真心追随听命于她的,就像爷爷当年对王老太爷一般,是从心里真心敬服的,没有一丝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