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可有听到?那采女竟是被人陷害的?不是说陛下都已对她没了情吗?怎的如今竟还这般兴师动众起来了?”
“奴婢哪里知晓,都说天子心不容揣度,那咱就不揣度嘛!”
此时,莫汐茹寝殿之外,赶热闹的主仆二人正躲在晦暗处叽叽喳喳着,每每道上一句,吴芷晴便往往要抬起首来瞧上一眼,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那当初在自己脑袋上骤时开嗓的芝岚而留下阴影罢了。正因有了上次的经历,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吴芷晴总觉自己的脑袋顶上有人,便也回回下意识地探看,哪怕今时芝岚病危的消息已传至全宫上下,她也不敢放松丝毫警惕,总觉得芝岚可能出现在自己周遭的任一处。
“可那野丫头是被谁人陷害的?不会就是被这脾性温良的温妃吧?啧啧啧,那还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温妃竟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如若今夜那野丫头走了,温妃也就此受了责,这宫里头可不就剩下本宫一人了?那好啊!日后圣宠便也被本宫一人独享了!”
“娘娘,您别忘了,还有一愉妃呢,这些日子她势头最甚,旁人早就成了无足轻重了!”
“啧!竟还有一个异族来的狐媚子!真是个扫兴的!”
隐匿才晦暗下的主仆二人好似与今夜的动荡毫不相干,他们分毫不在意这最后的结果,反正到头来她们也都只是局外人罢了。毕竟吴芷晴自知得天子心绝非易事,她从前可在易之行身上跌过不少跤了,如今便也彻底懒得勾引圣上了,做一个时常的局外人她反而还乐得逍遥,就如现在般,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在这宫里头瞎转悠,哪里热闹上哪里,安安心心做个看戏人,今夜这整座皇宫可是处处有大戏呢!就连方才阿露洛被拒绝进入静访宫的光景亦被这无所事事的主仆二人逮个正着,她们当初不是来这宫里头争寻圣宠的,她们就是来此瞧大戏的,都说这后宫之中最是戏多,现如今吴芷晴才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看来往后这后宫里头怕是要愈加热闹起来了,而她这位不受宠的女子只能倚赖着宫里头的‘热闹’过日子,做个轻轻松松的局外人,看戏者倒也不错。
此时,燕祺率领来的护卫已逮捕住十几丫头,这些丫头近日里皆去过岚采女的寝殿,但见此时的她们各个花容失色,冷汗直冒,刀尖儿直对着她们,她们更是哭嚷起来。燕祺一眼便看到,这十几丫头里还有当初涉及到纵火案的云桃,此时的她亦是惴惴不安,然相较于旁人,却又并无过度的惊恐,不知是胆大还是因为过于笃信自己没有参与此次谋害的行径。
“走!将这群人全部压至刑房!”
“是!”
话音刚落,这些宫仆们登时便被生拉硬拽地离了此,而在此之后,燕祺则快步来至莫汐茹的眼前。
“温妃娘娘,还望您与素锦姑娘也同我们走一趟,此回陛下甚是震怒,哪怕您是无辜的,也烦请让在下例行公事调查一遍。”
“这是自然的,咱们走吧,素锦。不过本宫相信,本宫宫里头的丫头都是些安分的,她们没有理由干出这等险恶的事情来。”
此回,莫汐茹的情绪像是平复了不少,她笃定地言道,而燕祺还予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娘娘,您倒也不必肯定得过早,这后宫之中出乎人料的事可多了去了,指不定哪个瞧起来温驯的便是喜欢背地里头害人的。”
就此,燕祺的余光时常移至这对主仆身,许是跟着易之行在宫里头呆久了吧,燕祺几乎就是在宫里头生,宫里头长的人,见惯了诸多险恶心肠的他如今看谁都像是可能的作恶者,甚而就连看莫汐茹与她的贴身丫头也不例外。
在诸人受到严刑酷审之时,静访宫里仍旧不安宁。
不安宁的最终只有易之行一人,但见他时而坐,时而站,时而移至榻旁,时而询问起吴老来,他浑然忘却了不久前的政务,过往芝岚的狡诈,以及适才那个迫切想要杀死芝岚的自己,只是希冀稍稍走漏出,易之行便不淡定了,他殷切地想要抓住它,他不敢相信错失它的后果将会是如何,芝岚必须活着,而且还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
此时,皇宫上下早已混乱一团,不少宫人就此惊醒,因为那刑房内偶时传出的鞭刑音可不容小觑,哪怕仅仅只是闻之,也能在隔着几屋之距的地方感受到肌肤上莫名的寒凉与惊悸,像是鞭笞在他们自己之身一般,每落一鞭便能让人心惊肉跳,像是再度将诸人带回回至过往那被暴君统治的日子里。当然,宫里头自然不乏一些胆大之辈,有些宫里头的老人愈发枕着这声声危寒声入睡,他们的睡梦反而能愈加香甜,基本上这等人都是曾在暴君身旁伺候久了的,早已瞧惯了大场面,此时便也不足为惧了,以致于没这鞭声还睡不安稳呢。
哀嚎声,鞭笞声以及看戏者的聒噪声此时正充溢着皇宫各处,除却寥寂得可怖的静访宫外,旁余各处皆嘈杂声遍起,好是热闹。
排斥在这聒噪声的外乃是易之行,他彻底隔绝开悉数的纷扰,就连去思衬外头纷扰的时辰也不肯给予,至少在今时今刻,他的耳与目,脑海抑或思绪乃是全然归属于此时正躺在榻上的芝岚一人了,不曾有半刻容留下过往的恨恶以及外头的纷扰与来日的未知,他只瞧得见眼下的芝岚,他的心只执着于芝岚能否继续活下去。
但天子的柔情面却根本从未绽露于外,其容颜里除却现下的焦灼外便还是现下的焦灼,他恨不能代替吴老去救治,每当踱步时他便愈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只能静默地面对着芝岚却没法寻出一点儿救援之方的窝囊。
此时,吴老已开始在芝岚的血肉中扎针了,天子只能远远地站在旁侧凝视着芝岚的容颜,那张早已憔悴到毫无人色的容颜,也是那张始终贯穿在他当夜记忆中的美好却残酷的容颜。他多么渴望能靠近她,但最终易之行都打消了此番念头,仍选择站在一旁端看。非但是因为怕扰了吴老行医救人,更是惧恐靠近那榻上人。
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