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庄门外。
敌群中,李秀的长枪一直保持着平抬向前,枪柄也始终夹在腋下。原本银白的枪头被血浆所覆盖,早已变成了血红色。其身下的战马怒嘶长鸣,四蹄飞扬,与主人一同无所畏惧地冲锋在敌阵中。
护军李秀如此,三百南夷骑兵也是如此,这是军骑冲阵的姿态,也是军骑无法阻挡的威仪。
“再冲,杀...”
“杀...”
李秀亲率南夷骑兵出庄迎敌,这一举动给敌军主将衙博带来了恐慌。
说到做到,这是衙博心中对李秀的评判,也就此让衙博有了不相信。
他开始不相信那个人的话,也开始不相信那个人。
虽然杀出的军骑并不多,估算也就二三百骑。但瞬间的不可阻挡,瞬间的血肉横飞,让督护衙博忽略了这一点。
他是军伍之人,知道两军对阵的打法。
军骑冲阵,步兵杀伐,这是步骤,也是常识。既然南夷军的军骑先行,那随后的便应该是南夷的弯刀步兵。
衙博的这一猜测,让他觉得李家庄内应该还有南夷军,人数也绝不是那人所说的二三百人。
南夷军善战,南夷步兵更是骁勇,这些衙博都有耳闻。
如果有南夷步军的杀出,再加上这些军旗的冲击,自己手下这三千人是挡不住的,也会被杀光的。
然而,这一切只是推测,衙博终究是见惯了杀阵,也终究是个常年领兵的人。
他并没有完全地把这种推测当做事实,只是开始命人向后退,与李家庄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他需要验证自己的推论,看看到底会有多少南夷步兵杀出,然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衙博的所思所想,李秀在决定出庄冲击时就想到了。
她需要的就是衙博的犹豫,衙博心中的不确定,以此来达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李秀没有给衙博太多的时间观察,一个回杀后,再次拨转马头,率兵向逐步后退的军卒冲去。
“哥,咱们也杀出去吧?不能让李护军他们一直这样呀!”
骞文与哥哥骞韬一直站在围墙上,望着李秀与属下一遍又一遍的冲击,他有些担心。
骞韬双眉紧缩,并没有回答弟弟的话,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骞韬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李秀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如果领人杀出增援南夷军骑,能瞬间将敌方击退还可。若是不能,被对方纠缠住,那庄子的守护就成了大问题。
这是大事,是关系到庄中近千条人命的大事。
然而,此时的南夷骑兵虽是逼退了敌群,但毕竟在人数上差距过大。若是对方有所察觉,列阵困住李秀他们,这三百军骑会陷入被围攻的险境。
思忖了片刻,骞韬下了决心,望着身侧的弟弟。
“骞文,我能给你两百人,也只能给你两百人。”
“你出去,我就会再次关闭大门。没有援兵的到来,即便是你们不敌,大哥也不会派人了,更不会开启庄门,你清楚吗?”
骞韬一字一句地说着,目光一直望着弟弟的双眼。
“我清楚,就算战死,我也不会死在庄门处。”骞文毫不犹豫地回答。
片刻后,两百名护卫队队员站在了大门前,每个人所持的短刀上都绑着布条,将刀柄牢牢地固定在手中。
“弟兄们,我骞韬是羌人,也是李家庄众兄弟中的一员。”
“刚才,我与骞文说了,你们出去是要增援李护军,但不会再有人增援你们。无论你们是生是死,庄门都会就此关闭,不再开启。”
“兄弟们,你们可愿意?”
最后的一句话,骞韬用尽了力气大声地吼出来。
此刻,未有任何增援的情况下派出这些人,骞韬知道后果是什么。
无论多么勇猛,多么善战,人数上的巨大差距,会让这些队员战到力竭而死。
没人能决定他们的生死,而自己却只能让他们放弃了活着。这个决定是艰难的,也是必须要做的。
“愿意...”
“杀...”
“杀...”
随着一声声的怒吼响起,李家庄的大门再次开启。
两百名持刀的护卫队员冲出庄门,以各自熟记于心的阵型,向着不远处的敌阵杀了过去。
李秀听到了身后的吼声,她知道这是骞韬想要帮助南夷军,也知道这是勉强能派出的最后增援。
李秀回望了一眼正在赶来的护卫队员,又看了看身侧有些疲惫的属下。随后,她将手中的长枪高举,继而又再次平抬向前。
“南夷儿郎...随我向前...杀...”
“杀...”
话音将落,李秀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其属众不作半分犹豫,也随自己的主帅一同冲杀上前。
此时的李秀,不再有丝毫的女儿态。
她那俏丽的面容上沾了血红,一双秀目中满是凛寒的杀意。溅满鲜血的青甲在火光的映射下,呈现出了令人心颤的锈红色。
李秀在拼命。
这是她作为军伍之人的职责也是她对李峻的一种承诺。
李二郎相信自己,自己就要用命来守诺。李家庄可以破,但必须是踏着自己的尸身。否则,一条狗也不能踏进庄门半步。
当庄门再次开启时,衙博否定了自己的一切推测。他惧怕的是南夷步兵,并不是寻常的部曲护院。
虽然,听那人说李家庄的护卫队能战,但衙博并不放在心上。即便这一两百人再能战,在自己的三千兵马面前,他们又能战多久?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衙博轻蔑地笑了笑,继而将手中的长刀挥起,在空中猛地一晃。
“围住兵骑,杀了他们。”
“先不必攻击庄门,将那些步兵挡住,杀光他们。我倒要看看,李家庄还能派出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