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裴家堡前,李峻一直守在裴璎的身旁。
此时的裴家人,不仅陷入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而且每个人的神态里还有着惶恐无措,更多的则是万念俱灰。
裴家家主身亡,裴家的大部分产业付之一炬,就连像样的屋舍,偌大的裴府里也没剩下多少。
一夜之间,富甲一方的裴家沦落到如此境地,这让裴家的众人无法面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每个人都对未来失去了希望。
“唉...”
望着同样是水米未进的妻子,李峻心疼地叹了口气。
“璎儿,我知道你难过,稍吃点东西吧,哪怕喝口水也行,好吗?”
见裴璎无力地摇着头,李峻继续地劝慰着。
“璎儿,你不能这样下去。裴家堡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需要你去帮他们,帮助他们振作起来。”
“李家庄会帮裴家,你要带着李家庄来帮裴家,你不能就此垮了身子。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呀!”
听着李峻的语,裴璎流泪地望着自己的郎君。她想要对郎君挤出一点笑,想让郎君宽心,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二郎,妾身是不是不孝呀?连父亲都护不住。父亲疼璎儿,护着璎儿,可父亲的璎儿却什么都做不了?妾身...妾身...”
李峻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妻子的话,裴城远的死并非是裴璎的过错,她也根本没有能力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另外,李峻也听出了裴璎话语中的怨意。
这份怨意中,有着对施暴之人的怨恨,也有着某些无法说出的责怪。
对于这种可能的责怪,李峻能够理解。
但李峻也知道,裴璎并不是真的在责怪他,只是想将心中的悲痛有所发泄。
“璎儿,不要这样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护好裴家,是我没有护好你的父亲。”
“都是二郎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我知道你心里面难受,要是想泄恨,你就打我几下吧!”
说着,李峻拿起裴璎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吓呆了裴璎,就连正堂内所有的人都吓傻在了当场。
李峻,李世回。
是曾经闯敌营杀叛匪的悍将,是领兵镇守平阳郡的督护,是李家庄的庄主,是三千护卫队的执鞭之人。
这样的人,没有谁愿意去招惹他,也没有谁敢给他这样的侮辱,当下的裴家更是不敢。
另外,时代的礼俗下,嫁为人妇的女子,于郎君精心伺候尚且不够,又哪里敢有如此的举动。
更何况,李峻是裴家的恩人。没有李峻的救援,裴家将不会有人活着,裴家堡也将真的不复存在。
“璎儿,你是魔障了吗?你怎敢如此对待世回?”
深陷悲痛的莒夫人,被这一声响吓失了心神,大声地斥责裴璎。
“二郎,我给你赔不是。你别怪璎姑娘,她是太过伤心了,姨娘给你赔罪。”
梁氏也被惊吓到,她跪行到李峻的身前,不停地磕头致歉。
“我...郎君...妾身不是...”
裴璎也被刚才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竟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打了二郎。
“姨娘,您起来。”
李峻阻止了梁氏,转头望向了莒夫人。
“岳母,不是璎儿的错,您莫要责怪她,是我用璎儿的手打了自己。”
“没能护住裴家,护住我妻子的父亲,我是该被妻子责怪的。”
“郎君,二郎,妾身没有责怪你,没有啊...”裴璎放声痛哭,伸手去摸李峻那有些发红的脸庞。
李峻望着裴璎,心疼地笑了一下,握住了裴璎伸来的手。
“我答应岳父帮裴家,护好裴家,一辈子都爱待裴璎。这是我李峻的承诺,我也一定会信守诺言。”
“可是,如果你们自己都不能振作起来,那裴家怎么办?裴家堡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们呀?”
“岳父不在了,这个仇我要继续报下去,我会用衙博的人头来祭奠岳父,祭奠裴家堡所有死去的人。”
这一番话,让正堂内的哭声小了下去,裴家所有人都流着泪,无声地望向李峻。
“大哥,二哥,你们裴家人还在,裴家堡也还在。我们可以重新把房子盖起来,重新种田,重新织锦,重新把失去的找回来,重新再建起裴家堡。”
家主裴城远已故,未来裴家堡的主事人应是裴家长子裴松华。因此,李峻将目光望向了裴松华。
“大哥,你现在要担起这个重任,你要站起身做事情啊!这才是岳父希望看到的,也是对他老人家最好的告慰。”
“二郎,我...我知道。”
裴松华强忍着泪水,原本跪伏的身子挺直了起来,声音哽咽地回答着李峻。
此刻,裴璎听着李峻的话,也是慢慢地收起了哭声,双手颤抖地捧起身侧的汤碗,大口地喝了起来。
然而,她的泪水却未止住,一滴滴地滚落在了汤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