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峻并没有入睡,而是在想着明日见李澈,见长沙王司马乂的事情。此次前来洛阳,李峻有些想法要尝试,但也仅仅是尝试,成功与否对他来说并不是太在意。
把自己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某个人的身上,那是莫大的愚蠢,李峻不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
这些尝试若能成功的话,或许会改变一些本应发生的事,但随后会怎样?李峻一无所知。
又或许只是将时间的轨迹拉长了一些,将应该发生的时间有所推迟,这倒是李峻所期望的。若是能留出更多的时间,他就能将准备做得更充分。
若是不成功,历史的时间轴到底会怎样转下去?李峻是有所知晓的,但这份知晓也仅凭史书的记载,真实度如何?有待商榷,还需要去经历,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
无论怎样,眼下对李峻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他需要时间来积累财富,需要时间来武装兵力,需要时间来获得安身之所。
想了很久,不知不觉中,夜已经深了。
屋外的寒风又紧了起来,吹的窗纸啪啪作响。一缕缕的寒气透彻窗棂的缝隙透进来,让屋内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李峻睁开眼,望了望床前的碳火盆。光亮还在,只是木炭烧了大半,柱状的碳灰堆在火盆的上方。
起身下了床,李峻将火盆中碳火拨动了一下,随手加了些木炭。不多时,盆中的火焰又升腾了起来,热度也陡然间增加了不少。
李峻将发凉的手伸到火盆的上方,转头望向隔间处。
那里与正厅相邻,并无房门间隔,温度要比门窗禁闭的内室还要冷上许多。
李峻打开门,找了两块厚布,垫着手将火盆端到了隔间的木榻前,又将衣架上的厚裘皮取下,盖在了小丫鬟翠儿的被面上。
无论是翠儿还是黛儿,又或是留在李家的小茹,她们在李峻的眼里都只是个孩子。
七八岁的小茹,十三四岁的两个小丫头,不是孩子还能是什么呢?
她们都生于这个时代,但仅仅是这个时代的附属品,是连生死都无法抉择的附属品,与后世的祖国花朵是无法相比的。
在当下,这样的孩子有万千,李峻并不能给所有人都带来改变,他没有这份能力。
李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下,让跟在自己身边的她们活得更好些,让她们知道人的尊严是什么,这也就算是改变了她们的命运吧。
做这些事情,李峻只是遵从了本心,并没有什么故意而为。
然而,他却不知道,当他返身回到床上时,木榻上的小丫头在轻微地颤抖,无声地哭了起来。
丫鬟翠儿一直都没有入睡,她听到了内室里李峻翻身,下床,加碳的声音。
小丫头的心一直都在狂跳不已,脸也红的滚烫。她不知道姑爷会不会来找她,更不敢多发出一点声响。
姑娘让她服伺姑爷,说姑爷要是想的话就给他。但小丫头不知道姑爷想不想,也确实不敢直白白地站在姑爷的床前。
“如果那样做,姑爷一定会觉得翠儿是个坏女人。”
当脚步声临近时,翠儿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她闭紧了双眼,身子僵硬地如同折不弯的木棍。虽然是毫无怨言,但小丫头的手还是死死地抓住了被角。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身侧火盆的温度,以及裘皮大衣所带来的温暖。
翠儿的身心,在李峻转身的那一秒就放松了下来,泪水也是在那一秒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
作为陪嫁的丫鬟,翠儿知晓什么叫侍寝,也清楚什么是通房丫鬟。这是一个必然的事情,也是陪嫁丫鬟最好的归宿。
不过,翠儿的哭泣并非是李峻的返身离开,而是她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此时此刻,翠儿不仅仅是身体感受到了温暖,她的心也同样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份温暖,小丫头更愿意将它理解为一种疼爱,是父母对子女的疼爱,也是兄长对幼妹的疼爱。
翠儿没有体味过这样的疼爱,爹娘没有给过,朝不保夕的穷苦,让爹娘无暇顾及她。
为了不饿死,将年幼的她卖入裴府,应该算是爹娘最大的疼爱了。
兄长也没有给过,哥哥死了,一场大病让哥哥尚未成年便死了。即便是卖她所换来的钱,也没能救活哥哥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