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是走进上位者的基础,谋略才是被上位者所倚重的关键。
司马乂急需的是人才,并不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悍勇之人。他不知道李峻的谋略如何?不敢轻易地将那个重任交付与李峻。
“长沙王,小民来时,家叔让小民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小民说的有不妥之处,还望您海涵。”
李峻见司马乂有考校之意,也未推辞,只是先请了开脱。
“哈哈,你尽可大胆说,就是说错了,本王也不会怪你。”
司马乂觉得李峻终究是年少了些,还未脱去那年少的小聪明。然而,他并不知道,李峻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想让他看到的。
谈话是一种艺术,通过谈话便得到信任也不会是一蹴而成。
让你看到想看到的,你会觉得能够掌控。让你听到想听到的,你也就会想要倚重。
“长沙王,当下的局面对您很不利,即便您再韬光养晦,也已经处于岌岌可危之势。”
李峻的这句话说得很平淡,目光也是极其平淡地望向司马乂。
“世回,莫要乱说。”
“主公,世回年少轻狂,望主公见谅。”
李澈慌忙地拦住李峻,并弯身向司马乂请罪。
听了李峻的话,司马乂先是一怔,随后略皱了一下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说下去。”
李峻相信司马乂知道自己的处境,否则他也不会装作被人提线的木偶。今日的行刺,更能证明了事态正在恶化。
“据小民所知,成都王已经在召集部属,调配兵马准备进犯京都。其矛头所指,想必长沙王自是知晓。”
“你是如何得知?”
“你怎么知道的,此话可不能儿戏。”
李峻的话惊到司马乂与李澈,两人几乎同时问出了口。
当下,司马乂所做的一切表象就是想要争取时间。
他所拥有的力量太弱,势力的根基也并不稳定。他迫切地需要时间,借此来稳固自己的势力,扶持忠于长沙王府的军事力量。
如果成都王此时发动攻击,司马乂是可以抵抗,但他清楚结局,他会败的,会一败涂地。
司马乂心惊,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双眼紧盯着李峻,仿佛是在看仇敌一般露出了寒意。
“是曲沃城守将赵固告知小民的。小民与赵固原属梁孝王麾下,有过命的交情,知道小民要入长沙王府,赵固便有心地提醒小民。”
对于司马乂的反应,以及他眼中流露出的寒意,李峻猜测出王府这边应该不知道这一消息。自己此刻的话,已然打乱了长沙王府的计划。
“曲沃守将?赵固?他又如何知晓?你说。”
司马乂猛地站起身,话语冷厉起来,前倾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李峻的身前,将他撕裂。
“赵固是安北将军,原本辖秦州军,但为秦州刺史所不容,无奈投奔了成都王,现为成都王所倚重。”
李峻也站起身,略一施礼后,神色平和地将话说出。
“嗯...原来如此,坐下说话。”
司马乂觉察出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绪,重新坐了下来。
栖阁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气氛也有些压抑。司马乂先是低头沉思,继而又与李澈对视了一眼,将目光再次望向了李峻。
“李世回,说说你的想法。”
司马乂此刻的话不再是考校,已经有了与幕僚商讨谋略的态度。
这种态度是李峻想要的,他的一些尝试需要这样的态度,否则以李峻的资历,司马乂不会考虑他的建议。
“长沙王,小民知道您需要的是时间,但成都王不愿将时间拖久,其他人也不想看到您与成都王之间所达成的平衡。”
“其他人?你是指河间王司马颙?”
司马乂紧缩双眉,微眯的双眼中透出了恨意。
“是的,但也不只是河间王。当今天下便如一副棋局,您与成都王就是执黑白之人。世人在看,更有人也在窥视这盘棋,等待着入局的机会。”
司马乂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本王行事处处以成都王为尊,朝中大小事宜也任由他来决断,还想要怎样?为何偏要听信他人的挑唆,与自己的亲兄弟为难?唉...”
李峻不清楚这是司马乂的感慨,还是他的自辩。
若论血缘关系,司马乂与司马颖是至亲,他们与当今天子司马衷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三人应该是最为亲近的,也应该同仇敌忾地捍卫司马炎一脉的王朝。
然而,在权利的面前,父子尚能反目,又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呢?
这一点,司马乂应该清楚,司马颖也清楚,一些想要入局的人就更清楚了。
“长沙王,您知道成都王的眼界并非是在朝堂上,成都王应该看得很远,也很高。成都王想要得到并非是金阶之下的东西,而是御案之后的那张龙椅。”
李峻并不想随着司马乂的故作姿态,无论怎样,事情都是要解决的。
司马乂一直都在故作姿态,但换来的依旧是被讨伐。一种玩法继续不下去,就要改变了,这些他应该明白。
“放肆...”
“世回...”
李峻点明了问题的关键,但所说的话也属实大逆不道,以民身妄议朝政,该是死罪。
话没有再继续,李峻静静地望着司马乂,等待着他的反应。
司马乂也仅仅是呵斥了一句,并没有真正的动怒。李峻说的没错,成都王想要什么,他是知晓的。
但知晓又能如何?司马乂无法帮助成都王实现,也不愿帮助他实现。
“说吧,继续说下去。”
司马乂抬手揉了一下眉心,口中的语气缓了许多。
“现在的问题是成都王想要而不得,他心急。另外一些想要入局的人想要也不可得,更是心急。河间王如此,东海王又何尝不是?他们都在等待您与成都王的死拼,当你们势弱之时,一定会有人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