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皇后娘娘亲临储秀宫,这还是选秀开始后,各众女第一次看见皇后。
她一身华服,金钗琳琅,被身后十数个宫人簇拥,贵不可言,众秀女皆被震慑住,围着张华裳的厢房远远地站着。
洛秋时侧过头,娇俏地问身边的庄宜穗:
“庄姐姐,你说,张姑娘还有可能留下吗?”
庄宜穗平淡地敛眸:“端看太医的本领。”
洛秋时笑了:“那恐是难了。”
她刚瞧见了,张华裳那张脸,如今可有些叫人倒胃口。
这副模样去面圣,是唯恐吓不倒圣上吗。
周韫将两人对话听进耳里,稍有些恶寒地抖了抖身子。
和张华裳是进宫后才起了龃龉不同,她和庄宜穗二人算是进宫前的恩怨。
这长安城的贵女也不过就那些,来来往往的宴会甚子的,总会遇上。
然而,有人的地方总就会有比较。
她常被拿来和庄宜穗作比较,庄宜穗素来大方得体、又温柔稳重,理所当然,她总是比不过的那个。
庄宜穗还总要在旁人说完后,看似谦虚地捧她一句。
叫周韫如何不觉得厌烦?
也因此,顾妍离宫前,才会特意提醒周韫,叫她小心庄宜穗和张华裳。
张华裳可能是真的被吓住了,扑进皇后怀里,丝毫不见平日的稳重,哭哭啼啼:
“姑姑,我的脸……”
没有一个女子家会不怕毁容,张华裳也不例外。
周韫才听见这消息,也不得不感叹,终究是宫中的老人,知晓什么法子才是最管用的。
若真的像顾妍那般,给张华裳安排一个盗窃的罪名,皇后大可直接压下。
皇后拿开张华裳的手,周韫才看清张华裳现在的模样。
往日姣好的脸颊上一片红疹,密密麻麻的,看着就叫人心底怵得慌,一阵恶寒闪过,不愿再看第二眼。
周韫当即撇开眼。
不仅是她,皇后眉眼间的心疼也是一顿,才动了怒,转眸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皇上亲下圣旨,让你来管教众秀女的礼仪,是信任你。”
“可自秀女入宫,前前后后发生了多少事端?”
刘嬷嬷立即跪下:“奴婢愧对皇上和娘娘的信任,请娘娘责罚!”
皇后心中的确不虞,张华裳若是落了选,她张家就需三年才能有女子参加选秀,不仅如此。
一个家族培养出一个嫡女,可不容易,如今嫡女落选,就代表家族之前的付出全部白费。
皇后冷下脸:“今日之事,必要查出真相!”
刘嬷嬷在自己的地盘出事,自然不会落下马脚,是以,坤和宫的人查了半晌,愣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皇后想到什么,忽然将视线投至窗外,落在周韫身上,眸色稍深。
若是秀女所为,不可能动作这么干净。
周韫一愣,没想到就这般什么证据都没有,皇后居然也会怀疑到她身上。
其实皇后倒不是怀疑她,只不过疑心她身后的贵妃罢了。
忽地,一直站在张华裳身边的杨芸开口:
“昨儿顾姑娘偷了张姐姐的玉镯落选,今日张姐姐就受了伤,这也太巧了些吧?”
周韫几欲被气笑了,她冷眼扫过杨芸:
“不知杨姑娘此话何意?”
杨芸倒底是怵周韫的,只低声说:“我不过是觉得过于巧了些。”
周韫眯起眸子:
“杨姑娘既说是顾姐姐偷了张姑娘的东西,那张姑娘才是受害者,怎得还一副心虚害怕报应的模样?”
“周小主慎言!”
皇后身侧的宫人拧眉打断她,显然是觉得她放肆了。
倒是皇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向周韫,却透着股莫名的压迫力。
周韫眸色稍凝,堪堪垂头:“不知臣女哪句话说错了,莫非娘娘也觉得顾姐姐是鸡鸣狗盗之辈?”
她不想和皇后直接对上,却又如何也做不到任由旁人污蔑顾妍。
周韫的态度恭敬,却又咄咄逼人。
皇后还是第一次被晚辈逼到这个地步。
顾大人夫妇居功甚慰,就连圣上心中都记着其几分功劳,顾妍落选后,圣上就训斥了她一番。
甚至因为贵妃早早地下了吩咐,说顾妍只是因病出宫,还当着她的面夸赞贵妃处事得体。
这般,皇后自然不可能当众说出顾妍的不好。
她还没说话,锦素脸色冷了下来,厉声道:
“放肆!竟敢和娘娘这般说话!”
周韫心中冷笑,却是退了一步,躬身:
“若是臣女冒犯了,还请娘娘恕罪。”
不失一丝礼数,却也看似退步实则丝毫未让。
其余秀女震惊地看着她,没敢想,她竟敢为了顾妍和皇后娘娘直接对上。
刘茹香咽了口水,对周韫的大胆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忽然觉得,张华裳一事的确是周韫做的,也不无可能。
毕竟除了她,哪还有旁人敢如此大胆。
皇后伸手搭在锦素肩上,温声说:“罢了,回来。”
锦素恭敬退回她身后,她才将视线徐徐落在周韫身上,没回答刚刚的话,只笑着赞了一句:
“周姑娘倒是胆识惊人,和贵妃也有几分相似。”
“娘娘谬赞了,臣女何德何能,能和贵妃娘娘相像。”
周韫是故意的,明知皇后心底恶心她姑姑,却偏生要夸她姑姑一句。
储秀宫外匆匆跑进一宫人,走近皇后身边,低声说:“娘娘,贵妃在坤和宫等着您了。”
隐约听见这话的周韫悄悄挺直了脊背。
皇后脸色稍顿,深深地看了一眼周韫,连安慰的话都没和张华裳说一句,直接带人离开。
皇后这一趟来的,没落下一丝好处,也没能给张华裳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