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显化血脉的李佳音,其寿命原本要比一般人长一倍。按理来说,她应该也和凌霜寒的状态一样,这十几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此时的她看起来竟然比周雨萱还要苍老。
郭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些不敢相信,即便是正常人十几年的时间也不可能衰老的这么明显。
“你终于来了。”
李佳音的声音显得那么空洞而干枯,仿佛一个将死之人一般。对于郭风的到来,她仿佛早已有了预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知所措。
“你,”郭风咽了一口口水,“怎么会这样?”
李佳音本能的摸了摸自己那已见沟壑的沧桑面容:“很难看是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必要在意,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毫无关系。”
“不管跟我有没有关系,我想我都有权力知道。因为,我是孩子的父亲。孩子的事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李佳音所躺的那张躺椅轻轻晃动了几下,她那本就无神的双眸,被耷拉而下的眼皮遮住了最后一丝光芒:“当年你自己不是已经猜测到了吗?可你并没有选择说破,那你让我怎么和你说?我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既然你假装不知道,那我又怎么可能来搅扰了你的平静?我这一生啊,从来都没有真正属于过我自己。之前是为了我的父亲,之后又是为了我的儿子。可在这两个人身上,我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的影子。我的父亲就无需多说了,至于我的儿子,我在他身上只看到了独属于他父亲的印记。”
“你这样的想法太过悲观了……”
“悲观?”李佳音的眼睛一下睁了开来,“我的人生从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在悲观阴影的笼罩范围之内的。我从来没有过过一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到了现在我早已想象不出你所说的,‘不悲观’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在你看来的悲观,在我来说反倒是一种心灵的沉淀。凡事没有绝对,只是我们所站的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把自己困在这犹如囚牢一般的地方,你现在完全可以去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太晚了,我早已没有了一点可以去改变的力气。而且我也早已将这一切看成了我生命的全部,如果让我舍弃现在的一切,那无异于让我舍弃自己这苟延残喘的生命。”
郭风低垂下眼睛,神色异常的黯然:“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李佳音不断摇动着躺椅:“如果早几年的话,或许还有。但现在,没有了。”
沉默了片刻,郭风终于鼓足了勇气:“那孩子呢?”
“你到底还是问出来了吗?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没有勇气问呢。”
“小寒说孩子可能已经没了,是不是这样?”
“我也有好久没见到小寒了,她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是因为怕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尴尬吗?其实她大可不必有这种担心,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世界上的事早已看淡了,不在乎了。我估计自己也是不能长久了,你让她抽空来看我一趟吧,如果她不来我怕我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你不要用那种可怜、同情的目光来看我,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需要怜悯,我好得很。虽然命不久矣,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遗憾留存。”
郭风慢慢地走她身边,拉过一张椅子和她并排而坐:“这一生,我亏欠过很多人。但在这之前,我并没有觉得对你有所亏欠,因为我们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至多只能说是萍水相逢。可现在……”
“现在还是一样。你并不亏欠我什么。正如你所说,我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萍水相逢。我都无牵无挂这么多年了,不想在死之前还要多出一点不应该有的牵连。”
“可不管你怎么不想承认,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只是萍水相逢。”说着郭风一把抓住了李佳音的手,“这是一种早已注定的命运,不是你说不在乎就可以不在乎的,也不是你想逃就能逃脱掉的。”
李佳音的手微微颤动着:“可你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你说过,你从来没有过过一天你想要过的生活。告诉我,你理想中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李佳音的手颤抖的越发明显:“就算告诉了你又能怎样?难道你能帮我实现吗?”
郭风眼神坚定地凝望着她:“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可以替你实现。”
李佳音深吸一口气:“我想和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一起住在一个不大的小屋里。虽然我们并不怎么富有,但我们的心每一天都被彼此的温情包围着、温暖着,我们每一天都会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在那个只有我们三个人的世界里,从来都看不到任何灰暗的色彩……你说,这对而言我是不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