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重返政事堂?
简单。
排除法!
能够在眼前的局面中进入政事堂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在不用考虑严挺之的情况下,需要排除的,不就剩下了一个谢三郎吗?
办他!
问题是怎么“办”!?
动硬的?人家谢三郎麾下有三千铁甲!
求他?六亲不认说的就是谢三郎!
权势威压?现阶段,朝堂之上,权势最大的,就是人家谢三郎,就连天子要想压服他都够呛……
这咋办?
巧了。
造反的是安禄山!
全大唐谁还能不知道谢三郎和安禄山之间的恩怨?你说……安禄山造反,是跟谢三郎有关系……吧?
没有也没关系!
我说有,就有!
谣言,要什么证据!?
“所以,您李长史才派人在长安城中撒布谣言,说什么安禄山谋反,乃是我谢三郎逼的!”
说到这里,谢直也忍不住一声长叹。
“好算计啊……
一句民间流言,足以杀人!
逼反安禄山?
不管真的假的吧,只要没有洗清这个嫌疑,就算我谢某人的脸皮再厚,也不好进入政事堂了……
即便日后能够洗清嫌疑,至少也需要几天的时间,如果不顺利的话,恐怕要等到平灭了安禄山的叛乱之后,才能洗清这个嫌疑。
而您李长史,要的,就是这几天!
只要让谢某人背上了这个嫌疑,历数满朝文武,只有您才有资格入主政事堂!”
谢直微微向前俯身,一双眼睛也微微眯起,紧紧地盯着李林甫的双眼,说道:
“我都能大概猜测出李长史下一步的安排……
无非就是借助民间的这一句流言,然后发动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弹劾,在朝堂之上坐实了谢某逼反了安禄山的事实。
然后再发动一些朝臣,以政事堂空虚、难以应对安禄山造反一事为由,奏请天子早日拜相。
这些都不难,以您李长史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资历,和在朝堂之中遍布党羽的架势,想办成这点事情,不难。
剩下的阻碍,唯有一个,就是谢某人,不过谢某背负了逼反安禄山的嫌疑,却也不能真就硬挡着你重返政事堂。
最后的问题,就在天子身上了……”
说到这,谢直也有点无奈。
“天子,反而更加好办……
你对天子太熟悉了,知道如今的天子懒政得厉害……
政事堂没人做主,所有政务都要堆到天子的龙书案之上,这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想必天子早就厌烦了吧?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要谢某人不死硬到底,天子乐得有人替他重新掌管政事堂呢……
至于是不是刚刚被罢相的您李相,无所谓,只要能把那些政务,从天子的龙书案上搬走,谁都行……
况且您李相罢相,在名义上的原因,不过是一个所荐非人而已,对于堂堂大唐首相,又能算得了什么?
如果天子一时半会还拿不定主意的话,想必李长史这边还有后手,比如让您的那些党羽集中上报政务,比如等等安禄山那边的攻势,将所有请援的折子集中到一起……以此倒逼天子一下,想必天子也就半推半就地把这件事推行下去了……
不过呢,估计李长史自己心里也明白,只要有我谢某人在长安城,你这个大唐首相,绝对坐不稳……
等到家师祖严老爷子一入京,您李相就要自动退贤让位……
真是好算计啊……不愧是能坐稳大唐首相位置足足十八年的李相!”
说到这里,谢直都忍不住满脸感慨,随后,揶揄地开口,问道:
“嘿,李长史,李相!
小子才疏学浅,还真不懂朝堂之上这些蝇营狗苟,不过私下揣测而已,您看,小子刚才的这番谋划,还有什么不尽不实的地方,还请李相不理赐教啊?”
李林甫听了,不以揶揄为忤,反而笑了,随即摇了摇头,半是感慨半是真诚地说道: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李某,真是老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十八年来浑浑噩噩,起码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挡着你汜水侯返回长安城!
要不然的话,我这个大唐首相,还能不能坐稳十八年,还真没准……
不对,肯定坐不稳!
这不,你汜水侯刚刚回到长安城,不就给我掀下来了么……”
说着,李林甫还在谢直的注视下“哈哈”笑了两声,仿佛真觉得特别有意思一样,只听他继续说道:
“汜水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就这一套谋划,李某还真没有想到……
机会把握之精准,行事前后之章法,就连对人心的计算,也照顾到了方方面面,民家、朝廷、官员、天子、你我……全都让你算得明明白白的。
说实话,老夫真是见猎心喜,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当老夫的对手!
老夫如果能够年轻十岁,说不定还真要借着你的这番谋划重回政事堂了!
只不过,老了,没那个心气了……”
李林甫停住了话头,用手托起了自己的胡须,映入谢直眼帘的,是一片雪白。
谢直看着李林甫特意摆在自己眼前的雪白胡子,也是沉吟半晌之后这才开口。
“这么说,倒是我误会李长史了,那个谣言,不是您派人散布的?”
李林甫直接点头。
“不错,那个谣言,跟李某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李林甫看谢直还有些不信,不由得要多说几句,刚想开口却有自己摇了摇头,最后,颇有一些感慨地说道:
“汜水侯刚才也说了,李某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
入仕五十年,掌权小半生!
在你们看来,可能是权倾天下,但是其中愁苦,又有何人能够知道?
白日里,在政事堂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处理国事的时候,不知道得罪了大唐天下多少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