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是,恐怕跟会主作对并非你我所求吧。每次我好奇地想要探寻会主在昌都的势力,以及他控制整个连泉会的消息传递脉络时,你总会提醒我,我的至亲还在他手中。按照正常的解读,你应该是怕我做出什么逾矩之举惹恼了会主,连累你的至亲,可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你家里究竟是何人在姚渠做人质,也没有表示过丝毫的担心,所以我认为你对我的提醒,试探的可能性更大。你想试探我会不会不顾我爹这层牵绊,谋划摆脱会主的掌控,而你,可以借助我一起脱离连泉会。我猜的对吗?”
平嫣讲话时,凌栀一直望着她,待她发问,凌栀才欣喜地笑了,有些不知所措,激动地说:“我没看错人,娘娘果真厉害。”
平嫣也笑了,“秩序是建立在惩罚制度上的,百姓不敢做秩序之外的事只可能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无法承受触犯律例所带来的后果,所以这个世道才会有权力这种东西,用权力去惩罚犯规的人,迫使他们遵守秩序。当会主手中的惩罚不再能够威胁你,那这个秩序便开始崩塌,我们也就不再受制于他,你才聪明,明白这其中缘由。现在可以跟我详细说说你的那一角了吗?”
凌栀长舒了几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倒没想到什么惩罚制度那一层,只不过不想一辈子做提线木偶罢了。既然心思被娘娘看穿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
“你放心,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凌栀狠狠地点点头,“有娘娘这句话,日后我便为娘娘马首是瞻。”凌栀抱起膝盖,开始细细讲述,“我原名曹四娘,家住丰中城周边一个叫白契的村落,九岁那年,父亲和两位兄长上山砍柴,遇到山体塌方,再没回来,家中便只剩我、三姐还有娘亲三人相依为命。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村里来了一个人,自称朝廷钦差,前来体察民情,解民之所难,救民之所急。来到我们家时,他给了我们一包稻米,娘儿仨欢天喜地的拿去煮粥,分着下了肚。他看起来很开心,问我们愿不愿意跟他离开这里,他可保我们一世衣食无忧。”
平嫣从鼻子中发出一声笑,“那位钦差就是会主吧?”
“嗯,家里没了顶梁柱,娘独自带着我们两姐妹,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也没别的出路,骤然间有人给了条可以活命的道儿,当然会死死地抓住这根稻草。我们一家跟着会主来到姚渠后才发现,原来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被会主收留的人家,以为命好遇到了活菩萨。没过多久,会主经常单独将我叫去,问一些譬如娘亲和姐姐是不是我最重要的人,会不会誓死保护她们之类的。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和娘亲也曾被盘问过。不久,我和姐姐便被带走,跟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一起,学着识文断字,背诵朝堂规制,会中章程。两年学成,三姐因为染了风寒不幸逝世,而我被安排同一位名叫凌岐的伯父以父女相称,来到昌都。”
“跟我猜想的差不多,你可知会主在炎珏是如何跟昌都城中的会友联络的?”
凌栀摇摇头,“不知,我跟父亲来到昌都后,原本一切顺遂,生活踏实安稳。直到两年前一个小厮来到桂家饭庄,同父亲接了头,命我在王宫选用婢子之时装作哑女入宫。华家接管千兰后,一位宫人同我对了暗语,命我探听娘娘动向,每月告知于他,他也是通过我向娘娘传达了会主邀见的信儿。”
“这么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平嫣有些泄气地塌下双肩,又蓦然抬头斜眼望着凌栀,试探地问,“你对凌岐,要比娘亲还要亲些吧?”
凌栀并没吃惊,浅笑着答:“娘娘知道我第一次被会主单独召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吗?我说,娘亲和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拼了命也会保护她们。可实际上…”她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才继续道,“娘从来没重视过我,好吃的总是紧着两个哥哥,新衣也总是姐姐先穿,旧了才轮到我。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害怕如果我不那么说,她们知道后便不要我了。跟爹爹来到昌都后,他教我念书,授我胡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衣食,待我比我的亲爹娘都好。有时候我问他为何待我这么好,他说以前也是这么待他的亲生女儿的,不知何时才能父女相见,便把我当做了亲生女儿。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爹娘都如我的爹娘那般,从始至终都没有真的在意过我,可能我对于他们来说是个需要养活的负担吧。”喜欢容赤野史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容赤野史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