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王指导员去两天就能回来,最不济也能打电话回来告诉去师部的结果。
但王指导员这一走,就是七八天。
连里又有两个新兵上吐下泻,虽然还没有人因为这个死,但是已经开始有些人心惶惶的。
日子一久,新兵连就开始有了一些流言流语。
连里整顿了两次,但是仍旧改变不了人心惶惶的现状。不过倒是也不全是糟糕情况,大家知道那些虫子可能有问题,就开始注意起来,看见任何虫子都离得远远的。
我的情况也不怎么好,第一天的拉肚子之后,情况就开始变得严重,上吐下泻还发起了高烧。吃什么吐什么,连稀饭都喝不下去。肚子里早就没了食儿,蹿的都是黄水。最严重的是第四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人躺在炕上虚脱地已经下不了地。
几个新兵急得团团转,卫生员更是急的哭了出来。消炎药也用了,退烧药也吃了,但就是和其他几个发了疾的新兵一样,只见严重,不见好转。
我吃不下饭,陈嘉哭了,跟我说:“班长你吃不下也得吃啊!大病都得熬,得吃东西才能抗住!”
这话我听进去了,顶着反胃,我硬是将一些稀饭和煮菜塞进嘴里。
发高烧的我开始做梦,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都有。我梦见了班长、师傅、赵德树、张茂才、吴翔、李潇、王志、连长、小护士、袁大志和焦健康,他们一个一个从我眼前走过,看着我笑。他们笑,我却哭。
我梦见我娘,我的弟弟妹妹;梦见巷子口的那只大恶狗,梦里又被我拿石头拍了一次;梦见照相馆的老板,总对我吆五喝六,但实际上对我还不错。
又梦见了总说自己是陕西人的山西兵姚波,他愣生生地跟连长说,这玩意儿羊都不吃……
我们家是祖上从山东迁到了陕西的山东客,姚波是祖上躲避回祸逃到了山西的陕西人。姚波跟我说过,姚这个姓,本就是关中的姓。
我梦见焦健康怂恿着袁大志跳了火车,我看见蔡宁在冰冷的江水中嘴唇青紫。
我知道我得活下去,为他们活下去,活下去……
薛代连长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跟师里通电话,明明王指导员是已经到了师部的,但是却始终只有师部通讯员僵硬的四个字:“听候命令!”
新兵连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不知东西,不进南北。
卫生员说,病号上吐下泻,都虚脱了,急切需要补充营养。薛代连长便亲自带人上山挖洞,打了野鸡,挖了野山参回来炖汤。因为害怕驻地附近的野物已经不干净,他还特意远走了好几公里,专门找没有奇怪昆虫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指导员没有音信,始终还是让人十分揪心。
王指导员终于回来了,只不过来的不光是他一个人,还带回来一个四人的小组。这些人穿着志愿军的军装,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并不是战士。他们看起来并不年轻,也不健壮,文文弱弱,脸上带着疲惫。
从他们背着的东西来看,他们应该是一个医疗小组。他们的到来,让新兵连看到了希望。
王指导员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医疗小组,拉着薛代连长和连里的党员骨干开了会。
没人知道他们开会说了什么,只是从会开完,新兵连就开始大变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