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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1 / 2)

跑!玩命的跑!子弹擦着头皮,嗖嗖地砸进身前身后的树干中,几乎半米深的积雪束缚着双腿。朝鲜的树似乎都是很细的松树或白杨,除了遮挡敌人直接瞄准的视线似乎再无法给我们提供什么掩护。什么交替掩护撤退在这里完全用不上。任何减慢逃跑速度的事情都有可能导致被包围。我们身后大约追着四五十名敌人,而且他们一直企图包抄包围我们。

原本就已经精疲力尽,但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得玩儿着命的跑下去。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即便是大口大口地喘着寒冷的空气还是觉得不够。追兵和我们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的拉近,我们被那些坐着卡车、吃着罐头以逸待劳的棒子军追得很紧。

丢掉厚实的美国毛毯,丢掉沉重的背包,丢掉一切和战斗无关的负重。我们就像是被猎狗围堵的猎物,艰难的在身后穷凶极恶的狗嘴里求生。

我边跑边回头放了一枪,没有什么准头。李建坤和蔡宁头不回头地向后甩出几颗手榴弹,手榴弹顺着山坡滚了几下便停在积雪上。

轰轰轰轰几声爆炸声响起,终于将已经跟得很近的敌人挡了一下。我们转过山腰的拐弯处,前面是一个很陡的大雪坡。没有犹豫,我们顺着雪坡一跃而下。下了这个坡,再穿过一片林子,前面应该是有一座桥的。我感觉自己在雪坡上翻滚,最后被一棵树挡住。与其说挡住,不如说是我整个人以一个很不好看的姿势重重地撞在树上。我顿时嗓子一甜,嘴角有些流血。不只是我,蔡宁也撞在了我身旁的树上,我看到他吐了口血。顾不了那么多,因为我看到敌人也顺着雪坡滑了下来。我拉起蔡宁拔腿就跑,下坡跑步越来越快,我自己心里都在打颤。

李建坤打光了他冲锋枪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子弹,直接把枪扔了。下山我们不敢再回头扔手榴弹,因为那会滚下来炸到我们自己。但显然,这个扔手榴弹的优势成了敌人的优势。身后的敌人扔来几枚手榴弹在我们身后炸开。我感觉一股气浪在我身后一推,一个踉跄和蔡宁又成了沙包,径直向着山下滚去。身后不时有手榴弹爆炸,我们不敢回头看。但树林子里扔手榴弹终究是十分危险的,即便是李建坤这样的几十年的老兵也要小心再小心。我们身后的敌人可能太心急,其中一枚手雷扔到了树枝上弹回去在他们自己的人群中炸开。我光听见身后爆炸和敌人的惨叫,也不敢回头看,但以他们的集中程度,少说也得炸伤两个人。

很快我们到了山底下,但几乎人人带伤。棉衣几乎都被锋利的石头扯成了乞丐装,白白的棉花从破洞中露了出来。几天战斗下来,衣服黑的像是刚从煤窑里出来。金哲男一个人背着两挺冲锋枪,用手枪向后打了七八枪。结果一没留神被地上的石头绊倒,眼瞅着小腿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折断。金哲男疼得在地上爬不起来,姜东万和张茂才回头将金哲男拖了几米,然后姜东万背起金哲男继续跑。班长上前帮姜东万拿过他的步枪。

有了伤员,我们的速度有所减慢,不得不改变逃跑方式,交替掩护后撤。我们的步枪打一发就要拉一下枪栓上弹,而敌人大部分的步枪都是半自动的,可以连着打八发。

终于,在翻过一个土包之后,我们的前面几百米出现了一条小河和一座简易的木桥。可看到木桥的一刹那,我们哭的心都有了。只看见那木桥长几十米,只能容一人通过。那木桥显得特别不结实,只靠几根小孩儿胳膊粗细的麻绳连接着两岸,绳子上面覆盖着积雪。但真正让我们有些绝望的是,那座木桥的中间有大概二十多米没有桥板,只有几根绳子。与其说是木桥,不如叫成索道,或是绳桥。

这样的桥,平时让人过都很难过去,现在后面紧跟着就有追兵。如果上了桥,那还不够人家一梭子冲锋枪子弹扫的。

至于趟水过河,更是没有可能。赵德树说现在这个温度,走桥也许还能活,但走水里下去就绝对上不来了。看着河道不宽,只有十几米,水流虽然快,但并不急。可是零下而三十度流而不冻的地上河,能够不冻住,完全就是因为水在流。其实河水温度已经低到了冰点以下,毫不夸张地说,插根木棍下水,提上来就是冰棍。

这样的河水,看着没事,但只要人一下去,立刻会被冻得失去意识。

班长犹豫了一下,大喊道:“小葛、蔡宁,带朝鲜同志上桥。老崔、赵德树跟我断后!”

敌人都已经紧在身后,这个时候断后,必死无疑。我喊到:“班长,一起走!要不我断后!”

班长瞪了我一眼,冲我骂道:“你那驴脑袋断什么后?滚!”

我犟劲儿上来,杵着不走,班长上来一脚把我踹倒。

这时,姜东万背着的金哲男冲我们喊话。他用蹩脚的中国话对我们喊到:“尼们走!”

金哲男对着姜东万说了几句,姜东万突然露出坚定的眼神。他将金哲男放下,金哲男的小腿折断着的样子让我甚至有些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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