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仅有的口粮,分给重伤员吃。本来想着回去应该一天多就够了,但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因为抬着很多伤员,我们不能再去走特别难走的小路,只能选择比较平坦的路去走。而平坦的路上都有美军飞机在很低的高度不停地侦察。
我们白天在树林里躲避飞机的轰炸,晚上就上公路行军并和极度的严寒战斗。我从没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冬天,滋泡尿落到地上就成了冰溜子,尿的慢一点能把家伙事儿冻上。路边的石头看着光秃秃的,可坐一会儿屁股就冻得生疼。这还是隔着棉裤呢,要是敢用手摸一下,手都能沾到石头上,一扯就是一层皮。
美国人的飞机像是蝗虫一样,一窝一窝,数不清楚。到后来我们甚至习惯了飞机的轰鸣声。我们没有有效的对空武器,所以美国飞机往往飞得很低,几乎能擦着树梢。
“他娘的,美国鬼子的飞机太嚣张了!”我低声咒骂着。
最窝火的是人家飞在天上肆无忌惮,你还没法打它。一旦开枪暴露了部队的位置,就一定会引来大批飞机的轰炸。天上飞的侦察机和战斗机,只要是发现我们的踪迹,立刻就会用飞机上的大口径机枪进行扫射,而且是来来回回扫射多遍。因此,我们有命令,禁止打飞机。
一路上,不断能看见被炸毁的路和巨大的弹坑。公路上有很多被炸毁的卡车,那是我们的卡车。有些卡车甚至还在燃烧,驾驶员已经牺牲在驾驶位上,连车带人被烧的面目全非。
“入了朝,就没有前线和后方。都是战场!”臭要饭的李建坤说道。
走了两天两夜,我们到了中朝边境的城市新义州的东南边。我们已经能看到新义州,那是一座已经被炸成废墟的城市,但公路上还是有难民在向新义州走。我们实在饿的不行,肚子饿,身上没劲是小,可肚里没食根本没法抵挡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后来我们连里凑了几间棉衣,找到当地的老乡,从朝鲜老乡那里换了一点吃的。吃的不多,每个人只能分上几小口,但有总比没有强。说是吃的,可其实都是些喂猪的麸子和糠皮。一个是朝鲜老百姓日子也艰难,没有太多余粮。另一个是,五谷杂粮毕竟金贵,根本换不了几斤,但人一般不吃的东西却能多换一点,多换一点有时候就能多救活很多人。救命的东西,谁还管他好不好吃?
我们设立的野战医院就在新义州的东南方向的山里,师指还要靠前。我们将重伤员送到了野战医院,那里已经集中了更多的伤员。当然,那里还有补给!炒面管饱吃!这算是激励着我们赶路的原因。
赶到野战医院,我所看到的景象让我终生难忘。野战医院是依托几个天然的山洞改的,但小小的山洞根本不够用。于是又在山洞外面的林子里搭的棚子并做了伪装,使得飞机从天上看不到。
几个很大的棚子里集中了大量的伤员,什么样的伤都有。被炸断腿,被打断手的,半个屁股被炸掉的,眼睛上中了一枪瞎掉的,还有小半个脸都被炮弹皮削掉的。也有踩了地雷被炸断小腿的,剩下的骨头还像炸开的劈柴一样裸露在外。还有一个小战士跟我差不多大,胸前中了一发重机枪弹,整个前胸都炸开了血肉都裸露在外面,眼瞅着是回天乏术。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反正心里并不好受。但世界就是这样,和平的未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而是要靠自己努力变得强大,自己挣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