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破旧木门被轻轻推开。说是木门,但其实只是几片腐朽的破木板拼在一起,还露着巴掌大小的缝隙。但就是这样残破的木门,却让华雨泽心里一颤。
“哥哥!”
一个身上脏兮兮,但小脸蛋却洗的很干净的小女孩儿满脸惊喜的看着自己。小女孩儿很是瘦弱,但两只眼睛却很明亮,那是妹妹!妹妹的身后,赫然站着母亲和父亲。父亲正一脸和蔼地看着自己,母亲正激动地向自己招手。
母亲的病好了能下地了?父亲看着一脸和蔼的样子,是疯病好了吗?华雨泽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瘦小的妹妹笑着跑向自己,华雨泽本能的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妹妹。
就在这个时候,妹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蒙蒙的身影。灰色的身影在华雨泽眼中几乎是一瞬间便清晰起来,一个穿着日军军服的日军军官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一脸狰狞的举刀对着正在跑向自己的妹妹的后背砍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华雨泽的妹妹就在华雨泽眼前被活生生砍成了两段!
“不!!!”华雨泽瞪大了眼睛,对突然发生的这一幕不可置信。
突然,正在一脸欣喜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这表情在一瞬间凝固。华雨泽看到母亲胸前多了一截明晃晃的东西,那是带血的刺刀!
母亲缓缓地倒下,露出她身后一个黑影,华雨泽看不清那个黑影的脸庞。只能看到那个黑影将刺穿母亲后心的刺刀拔了出来,刀尖还在滴着鲜血。
华雨泽睚眦欲裂,眼睁睁看着母亲睁着大大的眼睛正无神地看向自己。他想要冲上前去,但怎么也动不了。他张大嘴巴想要喊叫出来,可是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在一旁的父亲,嘴角一咧,诡异地笑了起来。
华雨泽猛然惊醒,原来只是一场噩梦。虽然天气十分冷,但华雨泽却发现自己满头大汗。醒来的华雨泽看到自己身边还有七八个自己部队里面的人,其中好几个身上还带着伤。他们都坐在地上,每个人都灰头土脸,低着头很是沉默,一副低迷的样子。
蓬头垢面的华雨泽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自己当了俘虏!他只是一个农民,并不想成为军人,也并不想卷入任何该死的战争。但和他一样被拉来当壮丁被充数逼着参军的同乡,在昨天夜里就已经死在了刺刀和手榴弹之下。和军人应该有的气节和永不屈服的战斗意志相比,华雨泽认为能够活下去早点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当俘虏,华雨泽心里没有什么负罪感。但是,对于当俘虏,华雨泽却有着深深地恐惧。小的时候就听说日本人屠杀俘虏的事情,被逼参军后,沿途又见到很多被俘虏的北朝鲜士兵被虐待和枪毙。一些帮助过北朝鲜的人被处死,尸体被吊在大树上。同样,北朝鲜也处死了很多南朝鲜的俘虏和帮助南朝鲜军队的老百姓。当俘虏在华雨泽的印象中,就是和死亡画了等号。华雨泽甚至脑海中已经浮现自己被刺刀捅死,然后尸体被吊在树上的样子。
华雨泽不知道中国人会如何处置他,但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些绝望。俘虏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至少华雨泽自己就见过很多被杀的俘虏。投降本来就意味着将自己生存的权利全部交给了别人。可是日本人杀俘虏他可以理解,中国人杀俘虏他也可以理解,唯独朝鲜人杀朝鲜人在华雨泽看来是无法理解的。
华雨泽并不明白,不同的意识形态所导致的战争。已经将原本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朝鲜,变成了两头深深仇视的野兽。
都是朝鲜人,为什么要打仗?这是每一个老百姓心中共同的疑问。生存的本能让每一个人都趋之若鹜的去争夺更多的生存资本,但这个世界上的资源和土地是有限的。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有圈子就会排除异己,两个圈子争夺有限的资源就会爆发斗争。
当然,高深政治和哲学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华雨泽思考的东西。所谓的疑问也不过是人们在面对残酷的战争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胆怯和力不从心。
毕竟,人们总是对他们所无法改变的现实,愤愤不平!
但华雨泽现在考虑更多的,是他到底能不能活下去。战争双方互为死敌,生怕不能消灭对方。华雨泽不是什么有着大义的人,他是怕死的,更担心妹妹和父母现在的情况。如果自己不能或者回家,那这个寒冷的冬天他们该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