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路上,我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标准坐姿坐在卡车车厢里,大气不敢出。
刚才我们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但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不自在和苦涩。也没人说话,咳嗽都嫌声大。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我有点紧张,不停咽着口水。班长一副正襟危坐,眼睛闭得紧紧,但是抓枪的手在颤抖着。
臭不要脸的窝在角落,一脸懊恼,他此刻特别后悔自己的好奇心怎么这么强。
不过崔岩刚才一直在树林里不知道忙着干什么,没有看到那大木头箱子里面装着的东西。他一脸轻松,还很好奇地看着我们五个人一副紧张的样子。
事实上,我们五个,每个人都尽量让自己距离那十几个大木头箱子远一点。我们五个人几乎挤成一团,夜里取暖的时候都没这么亲近过。只有崔岩靠着箱子坐着一脸疑惑看着我们,嘴里还嘟囔着:“这是咋了?怎么突然一下都这样了?”
没人回答崔岩的疑惑,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精神紧绷。赵德树怀里抱着机枪,也和我们挤在一起。表面上看着没啥,但是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大胡子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满不在乎地大声跟我们说着话。他现在半边驾驶室门都没了,说话我们都听得见。没有了车门和挡风玻璃,他直接面对刺骨的寒风,不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
“格老子的,朝鲜这个鬼地方,忒他娘了冷了。老子在四川的时候,哪儿见过零下三十度?我家那儿,能到零下就已经是几年难得一遇的严寒了!”大胡子开着车,路上遇到些小坑小坎就直接加着油冲过去。车辆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跑着,特别颠簸。
我们在后面被颠的不轻,但其实我们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你他娘开慢点!”臭不要脸的叫喊道,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哭腔。
班长闭着眼睛,一脸平淡,但是嘴唇抿地紧紧的,都发白了。
大胡子司机爽快地笑道:“怕个鸟,老子都莫得怕,一路跑过来咯,莫得事情。”
臭不要脸的哀嚎着:“你他娘怎么活着在朝鲜好几百公里开过来的?终于碰见个比‘黑瞎子’还牲口的!”
‘黑瞎子’是臭不要脸的称呼赵德树的叫法,一般我们可不敢这么叫他。赵德树特别反感这个外号,谁叫了,是要挨拳头的,即便是臭不要脸的。
但是这次,赵德树听到臭不要脸的这么叫他,竟然没有半点反应,依旧是抱着机枪,眼睛瞪得像个铜铃。
大胡子司机开着车和臭不要脸的喊着话,一不留神动了一把方向。不过也许不是不留神,而是身上被冻僵了反应不过来,车差点撞一边的树上。幸亏大胡子也是经验老到的司机,赶进一脚刹车又打了一把急方向,这才避开树,回到公路上。
大胡子司机笑着喊道:“嘿嘿,不好意思,走了个神。”
班长睁开眼睛对着臭不要脸的骂道:“你大爷的,让人家好好开车,一会儿撞树上了咋办?”
我们全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张茂才的脸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开口跟我说道:“我……我……”
我想安慰他,但是话说出口就成了:“我也怕!”
张茂才说:“我……我想尿……”
我说:“我也想……”
大胡子好像是听到了我俩的说话,猛地踩了脚刹车,将车速放慢大声问道:“谁想放水?”
我和张茂才脸上一白,哆嗦着说道:“不……不想,不想,您别一惊一乍的。”
卡车继续在路上行驶,这时候赵德树突然开了口,喃喃说道:“他奶奶的,这牲口是真敢开着车撞上去啊!他就不怕……”
班长打断了赵德树的话:“不吉利的话别说出口!”
赵德树死死闭上了嘴。
我跟班长说道:“班长……咱们能下车走路不?”
班长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走路吧!”
跟大胡子司机打过招呼之后,他又是一脚刹车。这次的刹车其实很平稳,但是依然让我心里一跳。
大胡子司机还对我们有些依依不舍,他说副驾驶受伤在后方修养,这一路上一直没个人陪他说话,我们在的这一路他挺开心的。
我不由问大胡子司机:“你……你拉这么一大车……,不害怕吗?”
大胡子司机轻松一笑:“怕个啥,这东西总得有人拉的,我就希望它们完好的被送到前线部队手里,然后多杀死几个美国鬼子,为我们汽车兵的战友们报仇!一开始也害怕,后来就习惯了。我的战友们都牺牲在了这条路上,什么时候我死了,也不奇怪。”
班长沉重地点了点头:“前线的兄弟们会多杀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