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杂乱的丛林中玩命狂奔,身边尽是被炸倒的树木和焦黑的弹坑。这片地方连冻土都因为被炮弹犁过一遍又一遍而变得极其松软,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人最恐惧的事情就是未知。要是像战场上那样,炮弹一直在落下,死了也就死了,反倒不会太过于害怕。可是你明明知道漫天炮火即将落下,自己只能拼了命的奔跑。你不知道炮火什么时候会像骤雨一般呼啸而至,更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能够活命。这种未知,足以将人逼疯。好在,我面对得这种未知的恐惧只是短短片刻。
根据老杨班长所说,面对炮火覆盖想活着只能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美军的炮火没有覆盖这里之前,冲过去。
105毫米榴弹炮的威力同样也是令人恐惧的,炮弹甚至不需要直接命中我,只需要在我身边十米之内炸开,巨大的爆炸就可以直接将我活活震死。即便有幸没被震死只是震晕过去,炮弹溅起几十米高的泥土也足以将我活埋。
树林里已经没有路,到处都被炸得面目全非。我气喘如牛,刚刚填饱的肚子翻涌着。可能是吃的太饱不适合剧烈运动,我的肝抽搐着,绞痛着。但是我不能停下,我已经看到了完好的树林,那里没被美军的炮火覆盖过。就要冲过去了,我顿时欣喜若狂,六神无主变成了绝地逢生。
突然,我脚下一绊,低头就看见一截半埋在土壤中的树根。然后,我便以一个很不雅观的姿势飞扑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细小如灰尘的泥土顿时塞满我的嘴里。泥土里尽是硝烟和火药味,还夹杂着一丝血腥。
没等我将嘴里的泥土吐掉,炮火骤然而至,我身后的整个树林再一次变成一片火海。虽然很恨美国鬼子,但是不得不佩服的是,他们的炮兵技术很牛。美军炮火的第一波齐射到炮弹落地,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差,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铁锤砸在地面一般。
说是骤雨,也只是说来得突兀,但是这个形容是不贴切的。准确点说,就像是一大盆水突然泼下来。短促,但是猛烈。我一直很好奇,美国人是怎么做到让几十枚炮弹同一时间落地爆炸的,要知道,这些炮弹可是在天上飞了十几公里!
激烈的爆炸就在我身后,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剧烈的震动几乎能将我的心脏都震得吐出来,巨大的爆炸声直接让我整个脑袋蒙了,那一刻我脑子里全白了。我耳朵几乎彻底失聪,脑袋里嗡嗡作响,扭头在杂乱的残枝断木间搜寻着班长的身影,直到看见班长正趴在距离我不远的一个弹坑里瞅着我。我和班长对了个眼,班长没事,我心里的石头落下,没事就好。
班长看到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放松的意味。显然,看到我没事,班长也放了心,我心里一暖。
炮火很快就开始向后延伸,但这时我才看到,军工的同志,除了四五个人冲了出来,其他人都葬身火海。
老杨班长是最后一个冲出炮火覆盖区域的,我看到他坐在地上喘着气。冲出封锁线的我们无所顾忌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虽然知道敌人特务可能就在附近看着我们,但是我现在实在是跑不动了。
我跑得差点将刚刚吃的饭都吐出来,一停下来就感觉上下翻涌。主要还是因为吃得太撑了,错过这一顿,下一次猴年马月。
我想,这要是跑吐了,岂不是浪费了那么多肉,于是便强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