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遇见我师傅,得知野战医院遭到了好几次特务的袭击和破坏。我们以为反特就是现下最危急的事情,但是真的到了野战医院之后,我们才了解到,情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危险。
我们是结束任务后退下来的部队,而更多的部队已经顶上去。我们这里反倒是处于我军前沿后方大约三十五公里的地方,这个地方对于野战医院来说,其实有些太过于靠后了!
前线随时都有伤员,按理来说野战医院就应该伴随大部队进攻。我们一晚上能够进攻三十公里,而野战医院则不应该高于这个距离。最合适的距离应该是在二十公里以内,这样可以最短的时间内抢救伤员和收容伤兵。
但是现在野战医院竟然这么靠后,一开始我们也是不理解的!
直到到了野战医院之后,我们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医院里的伤病员已经人满为患,山洞里、营房里、甚至是树林中搭建帐篷,但都不够。更多的伤员天寒地冻的就在露天的空地上躺着,身下能有一床军棉被就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
枪伤、炮伤、地雷伤,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冻伤和疫病,数十名穿着染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却照顾着好几百名伤兵。
很多年后,我都不爱进医院,就是因为每次进了医院,都会想起这般景象。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痛苦的呻吟。断腿的、断手的、没了半边脸的、甚至是只剩上半身的,什么样的伤员都有。接近野战医院营地几百米之内的距离,都能够闻到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我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走在野战医院里,我还是会想哭。
小吴看不下去,早早就去一旁将一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到了医院一看,我们谁都心里觉着难受,我也是心里一阵悲意!
如果伤员多只能说是战斗极其惨烈的话,那么接下来我们得到的消息,则是让每个人都心底拔起一股凉意。
药品告急!
这还是连长跟我们说得,原本我们为了攒足够的物资以发起第四次战役,进行了很多努力。尤其是听说会有一大批药品会被运到前线,以支援我们的战斗。这批药品的量极其巨大,甚至可以保证在前线的二十万志愿军用很长时间。有了这批药品,再有足够的粮弹,就足够支持我们发起一到两次大战役,一举将美军赶出朝鲜半岛。
但是最新的消息是,这批药品出了问题,送不上来了。
这一下,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数以千计的志愿军战友,已经面临有医无药的危险境地。在野战医院的这好几百名伤兵就已经停了药,甚至很多伤员因为没有药而牺牲。然而,还有更多的伤员,正在源源不断的被送过来。
这些伤员既没有地方安置,也没有药品救命,只能等死!
伤员可怜,野战医院的同志也同样超负荷的工作。
每一个医务人员都要同时照顾数十名伤员,外科大夫一上手术台就是十几个小时,不停、不歇、不合眼!我们到野战医院的时候,就看到有一名外科大夫在手术台上累到昏阙,被抬了出来。而昏迷的医生在几分钟后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重新回到手术台!他说,还有更多的伤兵正在等着被救治!多休息几秒,就可能抢不回一条生命!最后,外科大夫满身疲惫但坚定无移地重新走进了手术室,可我看到他的手都累得一直在颤抖!
野战医院的每一个大夫,每一个护士都是这样超负荷的在抢救和照顾伤员。
我师傅跟我说,已经有两位大夫和好几名护士累得倒在自己的手术台上,壮烈牺牲了!可是伤员还是源源不断在送来。一开始,做手术的时候战士们还能打上麻药。后来麻药用光了,就用吗啡代替。再后来,什么都没了,就连医用酒精、碘酒、绷带都用光了。就只能烧开水消毒之后,不打麻药直接动手术。
听到师傅说的事情,我不禁动容。转瞬间我忽然想起那个双马尾辫,声音很好听的小护士,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师傅还说到,班长在动手术的时候,就没有打麻药。硬生生看着大夫一刀一刀从自己膝盖上将腐肉切掉的,而老班长也真是汉子,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我甚至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一想起来,就有些渗人。但想起班长刚见到我们的时候,虽然脸色不怎么好,但是都是一副没事的样子。我们问他情况,他也总是轻描淡写。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然后就听见有人喊道:“小谢护士又昏过去啦!”
我们听见喊叫,看了看,是从不远处一个简易的野战帐篷里传出来的。
小谢护士?我心里一惊,赶忙跑了过去。一进帐篷,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护士晕倒在地,她身边简易病床上的伤兵正一脸担忧的呼唤着,只是那个伤兵下半身已经没了,手也被绷带缠着。即便担心,也没法下床。整个帐篷里其他的伤员也都差不多的情况,显然这是一个重伤员的帐篷。轻伤员都在外面,只有伤势极重的伤员,现在才能在帐篷里和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