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刚被拉开,就听见背后有人好像是在说我。我便回头去看,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方脸,眼睛不大,胡子拉碴的,但人看着很精神。两个眼眶略微有些凹陷,但眼睛炯炯有神的。
我看了看,顿时有所收敛。打架这种事情在部队中并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毕竟还是影响不好。我和其他人也没啥仇没啥怨的,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尴尬。说我想当连长的那个鼻子上挨了我两拳,鼻血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脸不忿地看着我。但我才不管,打了就打了,算个球。
虽然不认识,但还是看得出来这位中年人的身份似乎不太一般,身后几十米外还跟着警卫员呢。虽然他似乎是有意不让警卫员跟得太近,但几十米外那个比我大几岁的一看就是老兵,而且一直若有若无地看着这里,隐隐有种保护的意思。那老兵明显是个身经百战的主,身子很放松,一支莫辛纳甘背在身后,但背枪的姿势却是随时可以据枪射击的架势。这种随时可以进行战斗的放松,没经历过生死,根本没有那种气质。
我敬了个礼:“首长好!”
中年人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实际上你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笑还是怒。
“小鬼头,怎么说我是首长呢?”
我寻思这首长脑子怕是不好,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问?风纪扣不扣,走路背个手,这可不是前线的战壕里,而是在后方。哪个普通战士要是这么走路,不得被班长训到拉稀。我刚到三班的时候,要是这样背着手走路,班长瞧见了,最少也是50组战术动作。
但我可不敢这么说。
“没有武装带也没有带武器,身上军装谈不上新,虽然打着补丁,但是却挺干净。真要是前线战壕里摸爬滚打的,身上军装的手肘、膝盖、肩膀、袖口位置一定会有磨损。你没有。而且还跟着警卫员,团营以下哪有跟着警卫员的?”我如是说道。
中年人看了看自己手肘和膝盖的位置,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警卫员,那警卫员一脸无辜。中年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眼光挺贼,为什么打架啊?”
但我并不想去恭维谁,也并不想和谁攀什么关系,更不想回答没营养的问题。我的部队都回国了,连队也刚撤销了番号。我这人现在都成了三不管的人,也就没什么顾及。于是又直接说道:“如果我是敌人的狙击手,肯定会选择您这样的目标打冷枪,肯定错不了。”
中年人脸上的笑有些凝固,但接着却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哈,你这小鬼头说的不错,以后我要注意的。”
我不想回答,其他几个人看风头不对,也就散了去。当兵的哪有没打过架的,倒是谁也不怎么记仇。就算记仇我也不怕,赵德树那样的人熊我打不过,普通人可不在话下。
中年人虽然总让人觉得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是对我们这些兵还是特别的随和。这儿看看,那儿看看,主要是看了看临时营地仓库里囤放的,随时准备送往前线的物资。临时营地级别最高的管事是个副团级干部,小心翼翼陪在身边,这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想。
没多久,中年人带着警卫员,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临时营地。张班长在我身边说道:“啧啧啧,坐得还是美制吉普车呢,看那美国鬼子的白色五角星还在上面画着呢,肯定是缴获的,这级别肯定不低啊!太他妈威风了!”
我可不管什么职务高低,跟我也没什么关系。职务再高,也管不到我一个普通小兵头上,再说我也不是19兵团的兵,怎么地也管不上我。可我说错了,很快第三天就有人找上了我,正是临时营地的副团职干部。
他说我国内部队番号已经取消了,问问我的意见,是想回国还是想暂时留在朝鲜。我寻思这事儿不都是组织安排的吗,什么时候还轮得到我这么一个什么级别都不是的普通战士做主了。
但领导支支吾吾的,从话里话外我听了出来,好像是那个满脸胡茬的方脸中年人级别不小。营地领导说,我的事儿让兵团首长都知道了,首长同情我和我连队的遭遇,就照顾照顾,看看我有什么需求。
以前打仗的时候,我总想回国,我想家。可突然被这样问起来,我却猛地迷茫起来。他们都在南边,我心里不是滋味儿,但也无可奈何。臭不要脸的还下落不明,袁大志和小护士也没个消息,生死都没法确定。袁大志他们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但是臭不要脸的那样的情况,我心里总是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