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雪并不厚,春风一吹便立马化成水消融了,而一贯娇小的晏昭昭居然如同小树苗一般见风就长,竟是迅速地就窜高起来。
她脸上原本有些圆乎乎的轮廓很快地消了下去,身高也高了不少,远远看去,终于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青涩姿态了。
她这般一瘦,便更加像陛下和公主年少的时候了,眉目里连一点儿晏珩的痕迹都找不到。
有时候晏昭昭揽镜自照,也会笑自己当真是老梁家的模样——她肌肤细腻,鼻梁高而挺,眼窝微深,红唇小小一抹,巴掌大的小脸就已经是天姿国色。
她自从还在襄城之中将晏芳芜那一房的手斩断之后,便断了很多该吃不该吃的药丸子。
所有要入口的药物全部都由南明和亲自调理过目,以前药物留下的后遗症已经好了不少,整个人身上的气派便好了不少,也没了之前一股病弱的不足之气。
晏昭昭的心情甚佳,她在等自己的二哥哥回来。
南明和出去做了什么,晏昭昭从不过问,一般来说,她对南明和总是有最大信任的,也只是巴巴地等着二哥哥回来和她一同过元宵节。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晏昭昭很喜欢这种团团圆圆的节日。
往日她娘亲常常在外头操练新兵,很少在家里头,她都是白日在宫里头陪姨母过,晚间回去在府里头陪爹爹吃些元宵,再热热闹闹地与二哥哥一同去外头看花灯的。
可惜今年她只在苏州了。
没有父母,没有姨母,什么也过不了了。
这叫晏昭昭觉得心里头有些难过,不过好在南明和答应了她自己会在元宵节之前回来,一定陪她过上元节。
怀揣着这样对南明和的期望,晏昭昭日日都简直是在掰着手指等南明和回来。
正月十五的时候,晏昭昭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女儿非要下厨去做元宵。
她又不会做,巴巴地看着厨娘揉元宵,想起来自家二哥哥是最爱吃甜口的,便特意做了好几个包着猪油芝麻的,多放了细糖,又香又甜,保准二哥哥喜欢。
晏昭昭将这几个元宵特意温在小厨房里头,又按着南明和的喜好穿了一身银文阴绣的袄裙,翘首以盼等着南明和回来,隔半个时辰就差人去大门问一回秋哥儿回来了没有,恨不得自己就飞到二门去守着。
元依媛作为府里头的半个主子,也大约知道南明和不在,她简直比晏昭昭还殷勤,也不和晏昭昭说话,穿了一身衣裳,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前院乱转。
晏昭昭看她的衣裳,只觉得哪里有些眼熟,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件衣裳与自己死前穿的那件衣裳差不了多少。
这简直晦气,也不晓得元依媛是不是晓得,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晏昭昭的身上瞄,瞄得昭昭心头火起,直接叫人给她按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她如今一门心思等着南明和回来,没心思与元依媛玩这些花花肠子。
但一贯不食言的南明和却好似食言了。
晏昭昭从黄昏开始等,一直等到夜里月悬中天的时候,南明和都没有回来。
珍珍爱爱被祖家接去过上元节了,元幕老先生感了风寒有些不舒坦,早早地就回房歇着了,红袖也因晚间用膳的时候不小心多喝了两口酒,晏昭昭见她头疼,就叫她去睡了。
只剩下一个晏昭昭还在等着。
身旁没了人,晏昭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寂寥。
苏州不是她的家,她难免觉得心里头难过。
晏昭昭满脸的愁容,连小厨房的丫头都说秋哥儿兴许今日不回来了,她却固执地要她烧着火温着元宵,若是她困了就是歇着,她亲自来烧火。
那丫头哪里敢真让她烧火,晏昭昭也就如同失了魂一般和她守在厨房里头,呆呆地站在厨房窗边抬头看天边的圆月。
苏州的天穹感觉比襄城要低许多,那一轮大大的银盘挂在天际,撒了满地的清辉。
这个时候连外头闹腾的孩子都要睡了,晏昭昭却毫无睡意。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心狂跳了起来。
晏昭昭并不怕南明和食言,一个节日而已,不过便不过了,她担忧的是南明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