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大夫替她将外袍的系带仔仔细细地系好了后,青年大夫便将蒙着眼睛的布条取了希腊,拿了一边的干净巾子为晏昭昭擦头发。
熟稔的动作,晏昭昭也没有一丝抗拒。
“想不到,哥哥与我一别,这装模作样的本事是厉害了起来。”
晏昭昭的眉目已经温柔了下来,她有些缱绻地将头靠在青年的手掌心,笑眯眯地开口——只是她称呼身后青年,分明喊的是哥哥。
这世上能让晏昭昭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唤哥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南明和。
想不到这青年居然是南明和!
“也算不上什么厉害功夫,不过奇技淫巧罢了。”
南明和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这行走江湖,常常身不由己,这些装模作样假作旁人的功夫,南明和早已练就的炉火纯青。
之前来帮晏昭昭把脉的时候,好几次南明和其实都感觉到了晏昭昭清凌凌的眼波下藏着的揶揄笑意。
他没有再接这话题,只是安静地提晏昭昭梳拢自己的头发。
南明和与晏昭昭久别数月,已在之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之中想过来日再见到晏昭昭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场面。
如今晏昭昭靠在他掌心的时候,他近乎贪婪地看过她的眉眼,似乎想要将这张脸永远镌刻在心底。
比起两人先前分别的时候,晏昭昭瘦了太多了,好不容易养肥了一些的脸颊又已经瘦了下来,肩膀更是瘦瘦削削的,身上二两肉都没有。
这叫他心疼的厉害,眸底的神情又黑了许多。
晏昭昭笑了两声,捧南明和一句:“我不管,哥哥晓得这些,那合该就是哥哥厉害。”
小姑娘爱撒娇,南明和也由着她了,更何况对于撒娇这件事情,他自己分明也乐在其中。
“昭昭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南明和摸摸她的鬓发,见小姑娘的头发下头还是湿漉漉的,便又拿了巾子过来替她擦干,一面问道。
“见到的第一面就已经认出来了呀。哥哥的眼睛是这般模样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晏昭昭可没有说谎,“更何况我说要吃大山楂丸,哥哥若是听到了,自然是能知道我究竟在哪里的。”
这药方奇怪的大山楂丸,哪里是什么宫中御制的药方,完全就是晏昭昭与南明和幼年的时候存在的一点儿小默契罢了。
雪顶含翠是南明和十一二岁的时候最喜欢的茶水,山楂丸则是晏昭昭幼年时期最喜欢的小零嘴儿。
那个方子完全就是晏昭昭随手杜撰的,闹着要吃这么一个玩意儿,也不过就是逼着这府里头的人去外头寻找,然后将消息递到南明和手里去。
晏昭昭很清楚自家哥哥的能力,这雪顶含翠的大山楂丸方子一出,南明和那边必定能知道是自己在求救,到时候顺藤摸瓜就占了先机,一定会派人来营救自己。
不过晏昭昭没有想到南明和会亲自来。
对于南明和来说,晏昭昭自然是总要的,但是对于南明和的下属来说,无论晏昭昭有多么重要,其实都并不赞同南明和一个人来孤身犯险。
毕竟此处肯定非常不安全,就算南明和手段通天,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立即攻破此处,他一个人来,便会少了许多后应。
但他还是来了,无论如何,他都破除了所有的困难,站在了晏昭昭的面前。
他来带她回家了。
“昭昭,我来带你回家了。”
这是刚刚阿花昏过去之后,南明和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晏昭昭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忽然有些害怕回头去看南明和了,怕南明和看清自己的眼中究竟有什么情绪在翻涌不休。
这一个夏季的夜晚,刚刚十三四岁的少女心中终于泛起了涟漪,如同夏季刚刚结出来的第一批葡萄,晶莹剔透,入口微酸,一个人静下心来想的时候,又觉得格外地甜。
青年人的心意刚刚涌动起来的时候总是叫人格外慌乱的,她不敢也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心,却又不知道究竟如何在越跳越快的心跳之中自处。
于是她干脆换了个话题。
“二哥哥,那一天你给我吃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晏昭昭想起来自己手腕到心口的那一条红线,稍有好奇地问道。
她当然也从阿花的口中听说了自己已经中毒的事情——毕竟阿花总是时不时试探自己一二,想从她嘴巴里套出话来实在简单。
不过那毒叫什么“七日绝命散”,她便觉得离谱起来——这味毒药的威名,她自然是听过的,真要是中了这毒,她绝对没有现在这样浑身舒坦。
而且这些日子她已经万分注意,若是真有人给自己下毒,一定是靠近不了自己的,但是自己的身上又起了这种奇怪的变化,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南明和那一日给自己吃的糖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