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心底最难以启齿的话终于说出来了，沈牧洵压在心口的巨石搬走了，可他却并未感到轻松。
看着谷小满复杂暗淡的眼眸，沈牧洵自嘲一笑道：“谷小满，这才是真正的我，自私卑劣，无药可救。”
“我其实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以前有家人护着，后来有阿翁，再后来有你和顾久洲，我不需要展露本性，我只需要做个天真幼稚的傻子，利用你们帮我去做我要做的事就行。”
“可后来不行了，你和顾久洲自顾不暇，我只能自己面对。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吧，你更不知道我为了打赢这一仗用了多少残忍手段，谷小满，我只想赢，只想当个被人称颂的大英雄，为了赢，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你！”
“谷小满，你现在还能把我当朋友吗？你还敢把我当朋友吗？”
谷小满看着沈牧洵，看着他充满自嘲眼眸深处的脆弱和不安，仿佛看到了陷入迷茫的自己。
成长也许就是脱下坚硬的外壳，看到那个弱小又不完美的自己，在一次次怀疑和挣扎中，逐渐的认清自我，鼓起勇气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吧。
“沈牧洵，重新认识一下吧，我，谷小满，真的不是铁骨铮铮女汉子。”谷小满笑着朝沈牧洵伸出了手，在他惊愕的注视中，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勇敢，我也会害怕，也会畏惧，更会自卑、嫉妒。我更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私伟大，我当初帮你，是为了攀附你身后的沈家；后来帮你，是不想之前的付出白费；再后来，是因为咱们的利益捆绑太多，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谷小满的话让沈牧洵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谷小满，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做每一件事目的都不单纯，你也知道，我很爱钱，赔本的买卖我不干。可沈牧洵，钱买不来人命，买不到太平盛世，人要是死了，要钱就没用了。小安死了，斐羽死了，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因为我死去，我跟你一样，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沈牧洵握紧了谷小满的手，“斐羽是咎由自取，他的死跟你没关系！”
谷小满笑了笑道：“是没关系，我也知道不是我的错，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在你眼皮下一点点死去，像一团被砸烂的泥，那个场景，我这辈子怕是都忘不掉。”
“我也忘不掉，濒临死亡时那恐惧的眼神，被刀剑刺破皮肉发出的钝响，还有喷出来的血溅到脸上温热的感觉，刚从战场上下来时，我天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我被敌军围困，一直杀，像个屠夫一样。”沈牧洵抬起手捂住了眼睛，痛苦的低喃道。
谷小满拉开沈牧洵捂着眼睛的手道：“看吧，你啊，还是心软，真正心狠的人是不会像你这样。杀人如切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哪儿有空跟你这样伤春悲秋，你啊，就别厚着脸皮往人家那边靠了。”
沈牧洵无语的看着谷小满，谷小满板起脸道：“我看在砚秋的面子上，开解你一次，你听好了。当时那种情况，换做我是你，我也会跟你做同样的选择。这不叫冷血无情，这叫清醒，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这才是成熟的人应有的决断。你不是本性卑劣，你只是，长大了，成熟了。”
“成熟？”沈牧洵似懂非懂。
谷小满点了点头道：“对，成熟！沈牧洵，咱们必须面对一个现实，咱们都不是小孩了，不仅不能再依靠别人，甚至还要成为别人的依靠，所以不管真实的自己有多懦弱，我们都要勇敢。”
沈牧洵拧着眉头瞪着谷小满，谷小满不悦地瞪了回去，“我说的有啥不对，这么瞪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