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我,能说万众不敢说之忠言,谏百官不可议之要事,皇上,也要在神座前叩首。”岳清欢抬手指向洞外摩天塔的方向,“你的使命,绝非一味附和父兄,无视苍生苦难。你该知道,撑起大皋朝江山的,不只有姓‘初’的人。”
“裕宁谨遵师父教诲。”初月晚鞠躬。
岳清欢点点头。
这个故事讲得过于长了。
洞中阴冷,初月晚此时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师父说得是对的,自古以来为大皋朝尊崇的都是以仁义治理天下,且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都是写在经书上的道理。
若为君者都不能践行,何谈百官呢?
然而初月晚又不知如何设想,毕竟自己的身份是公主,父皇和太子哥哥,将来的皇上,其实算不上仁君。
前世的苦难,若今生赎罪来改变,就要改变他们。
自己真的能改变他们么?
若改变不了,又该怎么做呢?
她恍惚从简简单单的重生改写命途的目的,被拉升到一个从未触及的高度。她既弄不懂,也学不来。
若自己有师父那般气魄,那般觉悟,如今会不会有所不同。
至少她如今愈发地清楚了,师父得到的尊崇绝不是空穴来风,他生于草野,看遍人间苦难,为那些最可怜的人谋福祉,自然会得到这些人的敬仰膜拜。
成为摩天塔的主人、大皋朝的国师,不是会跳几支舞,会算一算天象风水就配得上。
娇生惯养未曾经历多少疾苦的自己……配么?
“裕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初月晚轻声念叨。
岳清欢将烧尽的香料更换,随后带初月晚离开了狭窄幽暗的洞穴,重新回到地面上来。
天色阴沉,风向也变了。稍加测算,便知道暴雨将至。
最近皇上很是担心自己的一双儿女,因此岳清欢并不让初月晚再久留,准她早些回宫中,让皇上安心。
初月晚同他沿着山路回到摩天塔内部,拜过应天大帝之后,便告辞离开。
岳清欢站在台阶前送她,绵延的长长阶梯宛如一条白绫,将初月晚送向远处。
那个漫长的故事,他没有一丝不苟地告知真相。
事实上他在牢房中悟出的,并非只有前世今生。
那小小的县衙,困不住他想要改变命运的野心。他和那个疯傻的老道长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愿望。
改变这个世道……什么人才能改变?
他不会在初月晚面前坦白自己觉得皇帝多么可悲又可憎,一个小小的县城,便能为找到一份假长生不老药的传闻而掀个底儿朝天,那太监穿着官员的蟒袍,师爷仗着军师的虎皮,将手无寸铁的人当做待宰的羔羊。
神明无法解救人,只会给绝望的人以安慰。
决定生死存亡的人,也不是鬼神。
而是权力。
匍匐在地的百姓被县官衙役驱使,县官被上级的官员驱使。地方被京城驱使,京城被贵族驱使,贵族们向皇帝俯首帖耳,却又对皇权虎视眈眈。
什么人……能决定皇帝?
摩天塔……就算皇上,也要对其恭敬几分。
岳清欢看向身边的老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