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连笳拉贡旗里，是否有一位公主同行？”初月晚继续问道。
回轮东已经没有起初那么诧异了，但还是很惊讶她会连这个也知道。
这件事，但凡云锦书有脑子，也不可能写在呈报的书信上。
因为这是赤.裸裸的欺诈，是他愧对连笳拉贡旗，利用言雁达成自己的目的不可抹去的证据。单看议政殿上那番唇枪舌剑，若对着大皋皇帝提起玩弄人心骗一个姑娘带着自己走南闯北的事情，别说邀功了，大可能还要被冠以无数骂名。
然而这件事，裕宁公主却知道。
“这也是前世他告诉你的？”回轮东警惕着。
“他并不想真的告诉我。”初月晚道，“我只是在他忏悔时，不小心听到了。”
“他会忏悔？”
回轮东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情绪失控，竟然对着她反问了出来。
初月晚也愣了愣，道：“小舅舅果然……做了无法挽回的事么？”
“若你说欺骗了整个连笳拉贡旗的兄弟，让言雁公主信任他甚至仰赖他的能力，把部落的生死托付给他，他却是个想要颠覆达沓的奸细这件事。”回轮东冷声指控，“那是没错，他做下的都是无法挽回的恶孽。”
他说着起身：“恕我直言，裕宁公主若真的重活一世，想必你也能明白。作为质子流落他国，时刻担忧远方的祖国是否会被背叛和倾覆，这种情况之下，我对你的一切敬意和礼节都是逼不得已。”
初月晚随着他站起来。
“我不会破坏大皋与达沓之间的联合。”回轮东盯着她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助我夺回王位，重新回到我的国家，将来真正得到了王位之后，我也绝不会不自量力地挑起与大皋的矛盾。但是请你清楚，正是因为这些生死攸关的联系，让我即便心怀怨怼也一样会屈从于你们。你们赢了，但请不要在胜利者的一方同情可怜我，我只会觉得虚伪。”
初月晚的眼中微微闪动着光亮，迟迟没有应答。
回轮东说完渐渐冷静了些许，却无法再面对她的眼神。
“鹰王殿下。”初月晚娇柔温润的嗓音像柔软的羽毛，抚在他惊悸的心头，“被你看出了我的同情，万分抱歉。”
回轮东像是被抽去了力气，颓唐地拄着桌子，说不出话。
“希望你能够理解。”初月晚说着提起银壶，在他一动未动的空杯里添着酸奶，“我的同情，并非是站在大皋朝公主的立场，而仅仅是作为一个人的感情罢了。你接受与否，并不在我的预计之内。我身为中原人，也并不需要你的原谅。就像达沓派兵想要掳走我，甚至将我绑在长杆上点天灯谋杀我，进而挑起了两国的战争，也不在你能弥补的范围之内。”
回轮东顿时心头一震，如遭棒喝。
“所以是不是诚心同情或者忏悔又有何用？”初月晚平静地凝视着他，“那些罪责不是我们犯下的，你与我之间，国仇家恨之间，原本就无法画成对等。所以你做出你认为正确的选择便好了，而我要我的小舅舅回来，就这么简单。”
说罢初月晚将酸奶递给他，回轮东有些犹豫，然而迟疑再三，还是抬手接了过来。
“今天鹰王殿下大概有些累了。”初月晚道，“今日的点心都很美味，我改日再来。”
回轮东没能抬起头面对她。
初月晚并不强求，带着应顺朝正门的方向走去。
待她走后，回轮东才慢慢望向院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