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城。
风里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仿佛源于人们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
纵使外界风平浪静,敏感的人已经察觉到暗流涌动。
这恐惧来源于大白天列队巡逻的羽林军,身着便服却眼神鬼祟的盯梢者,还有不动声色将酒客谈笑都记在心上的店小二。
人人似乎都藏着什么秘密,街上走过的任何人,剥下平凡的衣裳之后,都可能会是另一重意想不到的身份。
越是热闹喧嚣的时候,越能于闹市之间自由走动,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小景郡王南宫缪穿着便服游走在街巷,他看着前面街上一群刚进城的商人,迅速掏出准备好的布兜套在头上,将脸蒙住混在其中。
如今在京城想要保证行踪不被监视,是一件非常考验技巧的事。
他从小生活在庄子里,那庄子正好挨着一座与真颂国相邻的镇子,他有时候被打发去镇上买卖货物,正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
南宫缪只是看着老实,要生活下去,总是需要点花花肠子的。
他当时在庄子上吃不饱穿不暖,要求别人给自己置办衣裳和换取好点的食物都不可能,所以只能自己偷着去买。既然是偷着,自然就不能让人发现他去过哪些地方,这种时候,扮装易容就派上了用场。
他如今的能耐,都是从小练出来的。
跟了商队一段路后,南宫缪解下外衣,将头上布兜取下,系在腰上当围裙,又扮做卖肉的店伙计,趁人不备钻进后院,穿堂过室,从后门钻出来跑进染坊,帮人抬晾布匹的杆子,一气呵成。
最终的目的地就要到了。
南宫缪几步登上修房的梯子,瓦匠把一桶草木灰泥递给他,让他拿到后面去抹。南宫缪低头接下,翻身过梁,将草木灰泼在修补的地方,闪身跳进隔了一道围墙的对面房里。
院子里的麻雀被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吓得吱喳乱叫,成群扑棱着飞走了。
还好,没有人跟来。
南宫缪落地靠着墙根松了口气,忽然看见对面房门推开,走出来一个打扮贵气的妇人。
南宫缪还没开口解释,对方却已经知道他的来历,道:“小王爷?”
南宫缪点头:“是荆中郎家吗?”
那妇人掩唇不假思索,招手让他进屋。
“这路上全是眼目,小王爷是怎么来的?”妇人说着等他进屋,将门合上锁好,转身带他往别的房间走。
“躲着走。”南宫缪如实回答。
妇人无奈一笑:“太子殿下手下,果然人才辈出。”
南宫缪有些腼腆地低着头,道:“夫人,请问荆中郎现在怎么样了?”
那妇人神色有些暗淡,摇头:“才勉强下床而已,可他又喜欢逞强,等下小王爷见了他,可要叫他老实躺着。”
“是。”南宫缪应声。
这妇人就是荆叱的妻室,温婉素雅,让人看了很亲切,南宫缪想,若是自己有这样的母亲就好了。
荆夫人看他一身脏兮兮的,年纪又小,简直不像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但之前听荆叱说过,这孩子原先在景郡王府受了很多苦,他的父亲和主母兄长对他都如仆役一般,想来便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