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谈和柯乔幽出了医院，直接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菜上齐之后，柯乔幽吃了一口，随后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一脸微笑地看着辛谈：“见到我爸，感觉怎么样？”
辛谈看出那笑里似乎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不那么明显的认真，看着她的脸道：“感觉出乎意料了些，但又在情理之中。”
柯乔幽歪了歪头看着他，一脸探究的意味：“怎么说？”
辛谈有条不紊地开口道：“你爸爸没生病之前，我以为你们只是情感比较淡薄。但自他生病以来，按你所说，你只是想通过这一件事情，来达到两清的目的。你做得很好，甚至说，过好了。”
柯乔幽有些不解地皱皱眉：“嗯？”
辛谈越过不大的桌子抓住她的手，继续温和而清晰地道：“如若只是一个过往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和感情并不深的养父，对你而言，提供给他一个足够良好的治疗条件，并让他好好地度过剩下的日子，那应该就足够了。而你做的，除了这些，你还会不定时地打电话回去问你二叔他的情况。但在他未生病之前，你几乎很少主动联系过他。我可以理解为因为他现在是一个病人而之前是一个无病无灾的人，所以你对他多了一些关心。但更可以理解为，你不想让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你算得上有关系的人离开。”
如若真的不在意，那应该像是之前一样，提供好物质条件，其余的便不再多做关心，也不会去插手。
但显然她的行为不符合她以往的行为，也不符合她自称的“提供给他足够的物质条件，便以后两清了”。
她甚至在知道柯建章病情的情况下，从其实很紧凑的时间里特意调出三天的时间回来看他。
按她所说的柯建章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因而产生的怨念或者恨意肯定是存在的，但究竟被时间和种种变故消磨了多少且不说，他曾经抚养她将近二十年也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而她现在的行为，无疑是有意无意地去看淡那一部分恨意，而把恩情放大，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去关心他的病情。
关心一个活不过多少年的人的病情，其实很多时候无非是希望听到对方情况不错的消息，给自己一种他还可以在人世多留些日子的错觉。
而会想要有这种错觉和自我欺骗的人，无非是因为对方是自己在乎的人，所以自己不希望ta过早离开。
柯乔幽听完辛谈说的话之后，倒是愣了愣，视线看向窗外，有些出神的样子，随后悠悠地开口：“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妈生病的那一段时间，他很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说是不想他离开吗？应该算吧。毕竟如辛谈所言，他是这个世界上明面上和她关系最近的人了。
对于柯乔幽来说，如果柯建章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他做过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可以理所应当地去恨他，应该他没有做好他所应该做的事情。但如果他只是她的养父，那么那一层血缘关系就不复存在，她无法完全地去恨他，因为他本身对她没有任何义务，甚至说，因为有了他，她才能算是衣食无忧不受干扰地长大至此。
而柯建章对她和她母亲的恩情是切实存在的，这是她永远无法忽略的一点。
然后偏了偏头，看了看辛谈：“我妈在世的时候，他的确是对我妈极好的，我妈虽然对他也不错，但一直没能给他他想要的爱情。这样想想，算是在补偿我妈欠他的吧。总归，这世上还剩下他这么一个人，算是我的亲人吧。”
【补偿】？这个词，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除去柯建章本身对她的养育之恩，她也是想起了他曾经对她妈妈的好，不管他曾经对她做过什么，恩情和对一个人的好总是偿还不够的。
辛谈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柔和，握紧她的手：“还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