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萧则一起在孤儿院生活了半年,半年后,那个名叫秦隐的男人找到孤儿院。
那天,她依然和往常一样,蹲在台阶边等萧则回来。
感觉身前的阳光被挡住,阴影笼罩而下,她揉着眼睛,抬头看向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那时的秦隐还是少年模样,一身黑色正装,气质干净清冷。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淡,不带任何温度,打量她片刻,他摘下黑色的手套,弯腰,单手递到她面前:“沈小姐,我受了少爷的委托,来接你去秦家。”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秦隐,是未辞少爷的管家。”他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后来,她去了秦家,他就成了她的管家。
她没有去握他递过来的手,很有礼貌地起身回礼——自幼在Y国长大的母亲教导过她,哪怕对陌生人,也要保持淑女应有的礼仪。
“谢谢你,不过,我要等萧则回来。”
她一字一句地回绝了他的提议。
“你在等和你一起的那位少年?”秦隐收回手,叹了口气,“沈小姐,他暂时不会回来了,所以……”
暂时不会回来?
一句话,宛如霹雳砸在她头上。
她脑子一阵嗡嗡,好似又回到了发现自己被兄长抛弃的那一刻。
年轻的管家还在继续解释:“……我们根据调查到的线索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
她呆呆看着他,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现在人送到了最近医院,警察那边秦家会安排,至于整件事的幕后主使……沈小姐?”
“……”没听管家说什么的她撇撇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露怯,她呜咽一声,紧紧咬住嘴唇,扯了袖子胡乱地抹着眼泪。
“沈小姐?”秦隐冷漠的声音出现明显的迟疑,“你……你别哭啊……”
即使在梦里,她也能想象出秦隐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顾渺兮忍不住笑了笑。
后来,她在医院见到了萧则。
少年戴着氧气罩,旁边的机器发出短暂的提示声,她知道,那是他微弱的心跳声。
她趴在玻璃上,隔着玻璃看着他。
曾经健康矫捷宛如幼师的少年如今脸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她进不去病房,所以看不见他身上的伤。
可她见过那些照片。
她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一个人咬牙扛下了所有本应落在她身上的伤害和苦难,见到她时还要摆出温和的笑容安抚她的不安。
“还好你身边有个这样的傻子。”秦未辞把照片扔到她脚边时,说出的话如锋利的刀,在她的心口挖出一个血淋淋的洞,“要不是有这种傻子替你挡着,说不定还没等我们找到你,你就被那些家伙玩死了。”
同一天,她在医院见到了那个被萧则刺伤的男人。
那个肥头大耳的金发中年男人已经手术成功,正在病房里大发雷霆。
“给我把那个臭小子千刀万剐!……嗯?不,我要把他扔到地下城去!看他怎么被其他人玩死!”
“就是这家伙。”秦未辞语气讥诮,“他本来看上了你,不知道怎么最后选了萧则。”
他告诉萧则,只要你把我伺候开心了,我就暂时放过你妹妹。
她站在病房门口,紧紧盯着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把她的萧则,把她的恩人……
秦未辞问她:“你想怎么处置他?”
“让他去死。”
顾渺兮从梦里醒来。
让他去死。
对,那个时候,八岁的她看着病房里的男人,第一次生出了毁灭一个人的欲望。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秦未辞无条件满足了她的愿望。
短短两天,那个男人之前做过的各种龌龊事全部被挖了出来被公之于众。
表面上做着各种慈善的钻石大亨,实际上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玩明星,到孤儿院找没有背景的漂亮的小孩,找人开车撞死了握着他把柄的秘书并且伪造成意外……
原本以为会永远埋在黑暗里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男人惊慌失措地来找秦家人求饶。
秦隐抱着她站在走廊上,让她更加方便地看清楼下发生的一切。
她亲眼看着男人被警察带走,出门时还有佣人对着他吐口水。
“小瑜。”秦未辞告诉她,“我们秦家欠你母亲人情,所以我会代替你逝去的母亲照顾你——你想回沈家吗?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那个时候秦未辞正被秦氏族人逼迫着放弃秦家家主的继承权,她从秦隐出听说了和他有关的事,本着不给他添麻烦的想法,她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的确要回沈家,为了自己逝去的父母,也为了找到她的兄长,她要亲口问他,那天在雪原分离后,他为什么没有回来找他。
但她不需要秦未辞送她回去。
那个时候,她就在心里下了决定: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沈家,亲手把伤害过她的人,送下地狱。
……
在大街上遇到顾渺兮完全是个意外。
帝都的午夜是侵入骨髓的凉意,远离了市中心的繁华,郊区的路灯也惨淡淡的没什么热度。
顾渺兮穿着单薄的T恤在压马路。
“停车。”
司机也同样注意到了路边的女生,听到吩咐,他急忙踩下刹车,把车子稳稳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