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没办过这东西,既然孟氏想出力,索性依了她。
就如冯晚所说,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思,就毁了别人的名声。
莫临渊三人听了冯晚说什么三年前,冯昭替她担恶名,心下好奇,几个人问了府里的下人,这是明心居里拨来的两个小厮,两个不愿说,直至一个出去取午食,另一个才将这事细细地讲了。
说誉国夫人是被身边仆妇毒害而亡,夫人大怒,要严惩恶奴,可这县主比夫人更狠,查其姻亲,夫人原说杖责几十棍灌了哑药卖出去,可县主却定要对方死。
后来,夫人为了护县主名声,对外一直说是她做的。
一夜之间,打死九人,贱卖三十多人,这位县主一面说顾惜名声,还真是顾惜,全让长姐给担了。
冯晚在明珠阁,拾掇的是侍针带着几个丫头,这些丫头多是从各处新挑过来的,侍剑去了宁心堂当差,碧烟还在,现下她身边就属碧烟、侍针最得用,但旁边新来的也是一早就调好的,亦能合用。
陆妈妈想着冯晚宫中三年,出来必要出阁,而冯昭亦早早与陶嬷嬷定好了陪房、丫头、仆妇名单,多数还是三年从外头采买进来的这批。又写信让陆妈妈等几代家生子的老仆妇教导着,而今也是像模像样。冯晚身边的,将来都是要做她陪嫁丫头出府。
侍针想去寻侍剑、青丝几个,她们相识多年,又在一起学过武功,偏冯晚让她干这干那,竟是个没完的时候。侍针与冯晚相处三年,越发看不透她,不想再留她身边,她想到冯昭身边去,又或是旁的什么都成。
什么皇宫,人间最富贵处,那就是牢笼。
而那高府,想来也与那地方相差不远。
晋国府主子少,且这几年她多与青丝有书信往来,青丝的医术更好的,碧心亦能干了,连字都写得很漂亮,就连侍剑那个大咧咧的家伙,字也能拿出手了,学的是夫人给的楷书,旁的学不成,这个学成了。
冯晚用了一日时间方拾掇好自己的明珠阁。
五月夜,天气已经和暖。近来正值端午节,大周的端午节要从五月初五过到五月十五,赛龙舟,饮雄黄酒,采艾草、挂五福袋。
这里的大周是介于唐宋之间,或是唐宋之风的结合朝代,而服饰品种式样繁多。
姻亲、世交送节礼,多是五月初六到初十。
初十这日,高进携着随从来晋国府送节礼,冯昭病中,不宜相见,余妈妈领他去见了冯晚。
高进在明珠阁的院子里,拉着冯晚的手,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亦不晓说了什么,冯晚只将侍针、碧烟赶到阁院大门口,二人除了拉拉手,高进揽她入怀,再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余妈妈将那边的事禀给了冯昭。
“奴婢总觉得,他不怀好心,最初县主还不高兴,被他揽着、拉着似说得松动了。”
冯昭道:“侍针知道,她是习武之人,听力异于常人。只是她一心要嫁高进,我不好多插手,问得多了,反招她怨恨。”
冯昭虽病,因已归来,与二房、三房、陶家、余家大房、安康长公主府等送了节礼,对方亦多有回礼,因她病重,不好来访,倒是二房、三房的太太来拜过几回。
安乐伯汪家主动送了一份厚重的节礼。
他一送礼,冯昭想到当年银子一事,遣了碧心去安康长公主府问,备了节礼随碧心出门。
安康长公主很眼馋冯昭的字画,可碧心带来的都是节礼,又问到三年前安乐伯府房契、《群僧拜佛图》的事,拢共应是二万三千八百两银子。问安康长公主那笔银子收回来没有?
安乐伯汪德兴将胡秀秀许给徽省药材商,得了聘金二万八千两,又将汪词嫁给江南茶商,又得聘金三万两。汪词嫁妆只备了五千两,而胡秀秀的则为四千两,汪词余下的二万五千两都归了安乐伯府公中,胡秀秀的给了四千两给胡氏。
这三年,安乐伯府的汪诗嫁了,备了一万二千两银子的嫁妆,二公子汪博、三公子汪赋都娶妻了,汪博娶的是一个五品侍郎之女,而三公子则娶了商贾之女。
那银子,早在德弘五年九月,陶如兰就送了二万四千八百两给安康长公主,赎回了房契等物。
安康长公主把这钱给花了,今儿被碧心上门问,说要拿回房契等物,她哪里拿得出来。
她是个出手阔绰的,但论赚钱的本事,远远不及冯家嫡长房,她以为这钱就给她了。
碧心见安康长公主不接话,微微一笑,“若是长公主殿下已经收回银钱,这事我们晋国府便一笔揭过,二万四千八百两银子孝敬给安康长公主。我们夫人是想着县主要出阁了,就想将嫁妆办得厚些。是奴婢多嘴了,还请长公主恕罪!”
人家不要了,可她提前花了银子,这是打脸啊。
安康长公主还想讨冯昭的字画,这往后可如何相处。
什么就当,应该就是,这是礼节,她不出面,冯昭能那么顺遂的和离。
“听说颜道长药丸、香丸制得极好,不知颜道长……”
太后念叨了三年了,还是冯昭送妹入宫得了一些,后头就没了。
碧心微微一笑,“颜道长他老人家外出云游,这次夫人的病发得突然,便是他留下的药用完了。”
夫人都发病没药,哪里还有你们想用的。
碧心很不喜,以前还觉得安康长公主人好,原来人家是白捡了二万四千八百两银子花使了,但冯昭在不在意是另外一回事,若换成夫人,定是会补给人家,很显然,安康长公主没想给这银子。
安康长公主道:“我听人说,你们夫人离开太原府,一出手就是几十万两银子。”
碧心叹了一声,“我们夫人的病,长公主听人说了吧,她是不想留下太多钱财给县主招灾,所以能处理都给处理了。这前头处理得太快,也至手头没多少钱了?”
“那……那些皇城、应天府、顺天府、奉天府的百字老店,她可以出手?若是出手,我连带着百年老店的掌柜一并买了。”
你连二万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还能有钱买百年老店,恐怕若是卖给她,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位长公主可真会打盘算。
说话间,外头传来妇人的说话声,却是安康长公主的两个儿媳到了。
“给婆母请安!”
“给祖母请安!”
七个高矮不一的小孩子。
碧心方才忆起,一年前,曾经的镇国公府世子袭了镇国公爵位,而现下的安康长公主乃是镇国公夫人,她的长子媳妇便是镇国公世子夫人。
安康长公主的年纪比当今皇帝还长三岁,快五十的人了,难怪最长的孙儿都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孙女亦有十四五岁,都是到了婚娶之时。
碧心对着众人福了福身,算是见礼。
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乃是李相嫡女,“这位姑娘,我记得是晋国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碧心垂首,“劳世子夫人还记得,今日奴婢过府是来送节礼的。”
安康长公主的次子媳妇是江南道节度使之女,好像是姓苏,与白泽书院的苏西岭是族人,苏氏道:“刚才进来,我听母亲在问冯家嫡长房百年老店的事,怎么,你们家的老店要出手?”
碧心笑道:“哪能卖与外人呢,在太原府时,冯氏族里的人都问过好几回,族老们说得若是将嫡长房祖业贱卖就是天地不容的大罪人,夫人不敢胡乱卖掉。”
冯氏有族人,他们就算处理,不给外人,言下之意,就算是你们,也莫要打主意。
碧心心里不快,却笑着应酬。
苏氏道:“镇国府与晋国府可是多少年的交情儿,便是几年前,若非我婆母出面,晋国夫人想与汪家和离,还指不定吃多少苦头,而今不用人了,就说是外人。”
“我们是请安康长公主出手,可是孝敬了二万四千八百两银子,哪家请中人许了这等好报酬,且不说另送了一枚夜明珠。”
碧心是什么性子,哪里受这排揎,直接将话给顶了回去。
一时间,整个花厅里人都面容难看。
安康长公主冷哼一声:“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与晋国府可算两清了,姑娘好走不送!”
苏氏再不好,那也是为了镇国府,哪里能让儿媳受了一个丫头的气。
碧心福了福身,“碧心告退!”
碧心走远,便听苏氏愤然道:“这丫头开罪我们镇国府,晋国夫人指不定回头如何来赔礼道歉呢,这一回,母亲可别轻轻揭过,定要她拿一家百年老店做赔礼,不给我们,我们偏要。”
她们不知,这碧心是自幼习武之人,武功更是几百个女子里挑出的拔尖之人,便是现下的男儿,也少有与她能打平手的。
碧心听罢,更是气得不轻,夫人还好好的,这些人就打上百年老店的主意。
只是她开罪了安康长公主,是她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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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府,花园。
冯昭在看书,冯晚正服侍着汤水,时不时递个果子、点心来,依然是最孝顺的女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