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讨厌
关好门, 两人向病房里头走去。
期间阮夜笙的目光就没从奚墨的身上挪开过,担忧与惊喜糅合在一起,将奚墨前前后后, 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像是生怕她少一根头发似的,步伐更是带了些克制不住的激动与雀跃。
等她瞥到奚墨的手上,脚步蓦地一顿。
奚墨手上有个拔针后压血管的白色小绷带,她进来后, 一直用手紧紧按着,没有松开。
阮夜笙看一眼, 就明白了。奚墨这是刚拔完针头,就立刻按压着出了门,匆忙往她这边走, 路上这段时间太短, 并不够她止血的。
曾几何时, 她总在大学的树下等她经过,即便很多时候,她等不到她。
而如今, 她竟然也愿意为她步履匆匆。
即使她刚从危险中醒转, 还是快步赶来与她见面了。
奚墨停下来, 也打量着阮夜笙, 说:“以前在镜子里看了这么久, 没看够吗?”
“那种感觉当然和现在不一样。”阮夜笙这才如梦初醒, 面上的恍然被笑所替代:“现在的你,就是你。感觉好久好久没见到这样的你了, 我当然要仔细看看。”
她的笑明丽且妩媚。
奚墨盯了她一会, 觉得这笑意与阮夜笙原本的模样实在是相得益彰。
阮夜笙生着一张天生勾人的脸, 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长而密的睫毛扑闪,双眸更是似银月一般弯起来,夜色的惑人蜜意就晃荡在这片月影之中,看得人心痒。
她这张脸,衬极了这抹笑。
“还是现在这样好。”奚墨看着阮夜笙的脸,终于说。
阮夜笙其实察觉了奚墨看她的那种目光,那目光格外专注,像是胶着在她的脸上。
她很少见奚墨这样,心里忍不住跳了几跳,嘴上却逗奚墨说:“你是夸我的脸好?”
谁知道奚墨看上去却并没有冷脸。
以往如果她说出这番自恋意味的话来,少不得要被奚墨呛几句,但现在奚墨却并不在意,甚至默许了她的说辞:“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非要?”阮夜笙眨眼:“那还有别的理解?”
奚墨也不跟她客气,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说:“也可以理解为现在这种彼此换回来的状况,很好。”
阮夜笙走到她面前,眼神仍在她身上打转,甚至弯下腰去观察她颈部的肌肤,眉间都是喜色:“何止是很好,简直是太好了。我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终于可以自在做自己,虽然我喜欢演戏,但是如果时时刻刻都得扮演,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有时候我都提心吊胆,生怕别人看出端倪来。”
但她的喜色却并不放松,掺着几分忧虑。
“你看上去却并不自在。”奚墨看穿了她。
她知道,阮夜笙如果在笑,有时候是真的发自内心,而有时候不过是一张她掩饰自己内心的温柔面具。
阮夜笙怔了下。
“从开门看到我以后,其实你一直都很紧张。”奚墨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们到底是怎么换回来的?过程是否危险,是否还会互换,以后又该怎么应对?”
“你说的这些都对。”阮夜笙被她发现了内心深处的情绪,反倒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了她好几眼,这才坐在床沿。
目光最后落到了她按压的手上:“不过我最担心的是,你现在的身体状态。”
这回换奚墨怔住了。
难怪进来以后,阮夜笙一直盯着她,甚至还去看她脖子。她海鲜过敏以后,肌肤上有时候会出现红痕,阮夜笙这是在确认她的症状是否已经消退了。
“我没事的。”奚墨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将手上止血的小绷带撕掉,扔进垃圾桶里,说:“我的过敏虽然严重,却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控制住了。”
仿佛是为了让阮夜笙安心,她特地将病服衣袖往上撩了几圈,露出段小臂,展示在阮夜笙眼前:“你看,我现在基本上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的小臂线条修长,匀称,肤色更是白如皓玉。
阮夜笙像是犯了痴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小臂。
奚墨低咳一声,将衣袖往下落,藏起了那片白皙。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的寂静。
阮夜笙脸颊有些发热,没话找话地问她:“你什么时候醒的?”
奚墨反问:“你呢?”
阮夜笙说:“我刚醒不久。”
“我也刚醒。”
阮夜笙重新站起来,给奚墨倒了一杯温水,说:“醒了以后,本来要给你打电话,又怕你还在睡觉,会吵到你。我听顾栖松说了,你是过敏性休克,需要休息,就想着等你醒来以后再联系我。”
她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实际上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醒来以后的惊慌失措。
她在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仿佛做了一个漫长且痛苦的梦,像是被人丢到油锅里煎熬,疼得死去活来。
等睁开眼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已经换回来了,以为自己还在过敏。
她在以奚墨的身份生活的前几个月里,饮食合理,护肤精心,吃穿用度全都是最顶奢的,每一刻都活出了精致与讲究。倒也不是她与奚墨换了人生以后,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奚墨的一切,退圈的这些年,她早已学会了忍耐与低调,对享受这个词并没有任何想法。
她会这样考究生活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知道奚墨从小养尊处优,什么都是最好的,她当然要给奚墨这副身子最好的一切。
她不但将奚墨这副皮相保持得神采奕奕,别的细节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磕碰到哪里。
如今她知道奚墨居然过敏了,这意味着这副身子正在遭受折磨,这叫她怎么能不慌。而等她察觉到自己回归了本来的模样,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更焦急了,生怕奚墨换回去后,还得继续受罪,更害怕如果过敏严重,会不会危及到奚墨的性命。
昏迷之前,虽然意识模糊,她却也感觉到奚墨这副身体正在垂危。
所以她清醒以后,有些可能她根本不敢去想象,只希望能尽快确认奚墨的情况。
当时她完全是哆哆嗦嗦地要去找手机。
如果不是顾栖松在边上告诉她,奚墨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在安睡,她恐怕真的要疯了。
“你……”奚墨斟酌了片刻,还是低声说:“你接我电话之前,哭过吗?”
阮夜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