氾丹挣开莘迩的手,把自己的手在衣袍上擦了擦,说道:“国事繁忙,哪里有余暇顾及私事?在下怠慢之处,尚请将军勿怪!”
莘迩笑道:“不怪,不怪。”顾视左右张浑等人,笑点氾丹,说道,“忧国忧民,唯朱石也。”
却随从张浑等迎接莘迩的百余中低级官吏,见到这一幕,少不了各生心思。
有人摇头晃脑,低声说道:“氾公三番五次的,在朝会上攻讦征西,却征西非但不怒,今日见到氾公,反而这般礼重!征西说氾公忧国忧民,我看征西才是礼贤下士,以国事为重。”
吏员们的小声议论,氾丹自是听不到耳中。
他不理会莘迩的“阴阳怪气”,板着脸说道:“大王在宫中正在等候将军,将军这就请随我入宫,勿使大王久候。”
莘迩“哦”了声,说道:“大王在宫中等我?”
氾丹正色说道:“将军来朝是大事,大王难道还会等到明天再召见将军么?”
攻秦此事,现尚未公开,只限於小范围内的重臣知晓。
故此氾丹用词含糊,只说“将军来朝”,不提攻秦。
莘迩笑道:“对,对,朱石兄,你说得对!好,我现在就随你进宫去见大王。”
侧过身来,请张浑等人先行。
张浑等哪里肯走在莘迩前头?俱皆请他先行。
众人推辞相让之际,氾丹当仁不让,一甩袖子,上了自己的坐车,便命车驰行,当先往谷阴县城行去。莘迩与羊髦等相顾一笑,就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随於其后,亦往城中。
曹斐策马,赶到莘迩马边,大声笑道:“幼著,今晚不说了,大王已在宫中设宴为你洗尘,明晚!明晚你来我家,咱俩痛饮几杯。白纯新送我了几个龟兹美女,其中有个还是他龟兹的宗女,个个年轻貌美、能歌善舞,那西域舞蹈,小娘们穿着紧身的薄纱,抬臂踮足、挺胸翘臀地跳起来,啧啧,你是行家,无须我说,自知那销魂滋味。”翘起大拇指,说道,“简直是好极了、好极了!”放低声音,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娘的!”
前后反差太大,莘迩惊讶地扭脸看他。
曹斐压低声音,状似凶狠地盯着前头的氾丹坐车,说道:“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幼著,你提请攻秦这事儿,氾丹这狗日的最为反对!从你的来书到宫中,这几天,氾丹私下里求见大王三四次了!”忧心忡忡,说道,“大王年少,不懂事,也不知会不会被氾丹给糊弄住!”
“我若伐秦,你是什么想法?”
曹斐挺起胸脯,大声说道:“末将愿为将军前驱!”
这话声音太大,引起了边上、后头诸人的注意。
莘迩蹙眉,说道:“你小点声。”
曹斐重新放低声音,连声答道:“是,是。”小声地重复一遍,“末将愿为将军马前驱!”
“张公等都不反对,朱石再是反对,无用矣。我这次来谷阴,就是要亲自说服大王的!”莘迩转开话题,问曹斐,“白纯送你龟兹美女作甚?还把他宗女也送你一个,必有所求吧?”
曹斐不以为意地说道:“他想回龟兹。嘿嘿,却送美女给我,幼著,你说他这不是找错人了么?我又不管政事,莫说送宗女给我,便把他阿母送我,我也替他说不上话啊!”
“那你?”
曹斐笑道:“美女笑纳,还龟兹这事儿嘛,叫他另请高明。”
……
谷阴的士民听说了“数败强秦”的征西将军莘迩回来谷阴,五城百姓都跑出来看。
城门口人山人海。
入到四时宫所在的中城,街上观者如堵。
虽有兵士在街上维持秩序,但百姓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嗡嗡地汇成一股,却是不免会被听到。
莘迩示意魏述,说道:“去瞧瞧百姓们在说什么。”
魏述遣人打探,不多时,追上莘迩,禀报说道:“县民们都在说,定西能有今日,不仅外抗强虏,使氐虏数攻犯我陇皆无功,并且我陇士民安居乐业,悉将军之功也。”
莘迩听到汇报,没什么喜色,相反神情凝重。
曹斐问道:“幼著,士民交口称颂,你怎么没点喜色,这么严肃作甚?”
“士民错爱,这般寄期待於我,使我越发战战兢兢,不敢稍有轻忽!”
这话传到一干迎接莘迩的吏员群中,赞颂莘迩的话,自是更加得多了。
……
到了四时宫,众人下马、下车,步行入内。
来至殿上,令狐乐果是在等。
莘迩等行礼罢了。
令狐乐请莘迩落座,张浑等群臣侍立两侧。
令狐乐冠冕服衮,长相虽是年轻,观之已有些威仪。
目光落到莘迩身上,看着戎装在身,英气勃发,年在三旬,正当盛年的莘迩。
令狐乐眼中透出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