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前一刻才中了敌人箭矢的,或者前一刻才被敌人的拍杆打下云梯的,俱皆不退,依旧奋勇向上,攀附城墙。近千战士,迎对城头如同落雨也似的箭矢,争先恐后。
一个穿着散将甲衣,应当是担负着督战之责的低级军官,令狐乐分明看到,他被城上投掷下来的雉尾炬给烧了个半身着火,但在把火扑打灭掉后,他却丝毫无有撤后的意思,仍然挺立在军旗下头,挥动环首直刀,继续催促兵士们攀爬云梯,进攻城头。
又一个云梯附近的曲军侯,没有能够及时地避开从城上垂下的檑木,左腿被檑木击伤,三四个亲兵簇拥着他,估计是想要把他护送到安全地带,却被他一手推开,然后,此人一手拄矛,瘸腿而立,一手提刀,敲打亲兵们的头盔,奋力地在说些什么——虽是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但令狐乐从其举动,却完全能够猜得出他这时在说的是什么。
种种样样,如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李亮、薛猛所部玄甲将士,那便是势如疯虎。
鼓角之声震动远近;攻城将士的呐喊,掀动城楼的瓦片。箭如飞蝗。伤亡陇卒、或者伤亡守卒的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淌。城脚已形成了一处处的血洼。倒下的尸体、残肢断臂触目可见。
令狐乐喃喃自语,说道:“将士不惜命,竟可至此乎?”
“大王,你说什么?”
令狐乐没有回答陈不才,转回目光,看向城西也正在攻城的虎贲郎,若有所失。
猛攻一日,傍晚时分,鸣金收兵。
……
莘迩循抚过伤卒之后,亲自到令狐乐帐中。
麴爽、曹斐等将亦至。
大家一起总结了下今日攻城的成果,安排明日攻城的事宜。
通过今日白天一整天的试探性进攻,已经发现了几处冀县城防的空虚之处。
明天的攻城,就针对这几处空虚的地方做重点的安排。
当然在做安排的时候,也需要防上一手,毕竟同蹄梁小有智名,这几个薄弱之处,也有可能是他故意露给莘迩、令狐乐看的,明天进攻的时候,有可能他会在那里囤积重兵,给令狐乐、莘迩一个迎头痛击,且不必多说。
只说城中。
一天的鏖战下来,城中的守卒伤亡不小。
州府堂上,灯火通明,同蹄梁和帐下的诸将也在商议次日的守城事宜。
一将说道:“将军,陇贼的攻势太猛了!如果他们一直这么打的话,咱们这城怕是守不了几日了。今天守城,城东营的姚桃部没有出营协助我部守御,……将军,末将以为,明天一定不能再由着姚桃了,务必得催促、命令他率部出营助战!”
之所以在城外置营,为的就是能够使守军形成“掎角之势”,以能更有利的守御城池。但今日守城,姚桃却没有派兵出营相助。他也有理由,借口是城东有曹斐所部在,他如果轻易遣兵出营的话,很可能不但对守城於事无补,反而还会令其本部陷入险境,——众所周知,曹斐部的主力太马营,乃是当今海内数一数二的具装甲骑,如果野战,那姚桃所部自给敌手。
又一将说道:“将军,姚桃部没有出营助战,末将以为,倒是其次。”
同蹄梁说道:“倒是其次?”
这将说道:“正是。将军,末将愚见,比起姚桃部,现下有个更大的隐患,才是急需解决!”
同蹄梁神色微动,说道:“是何隐患?”
堂中没有外人,都是同蹄梁的心腹。
这将也就有话直说,不作遮掩,说道:“将军,即是郭黑!”
“郭黑?”
这将说道:“今日陇贼攻城,田勘所部亦在其中!将军知道,末将守御的城段在城南,田勘所部攻打的城段也正是城南。末将今日白天时,看得清楚,那田勘不仅亲自督战,而且亲手砍杀了几个擅自退后的羯卒!……将军,这田勘显然是死了心要投降陇贼!如此,万一他和郭黑勾结起来,咱们城中一旦出现内乱,那咱们这冀县城,恐怕就要不保!”
同蹄梁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这将说道:“将军,不如……”提起手来,向下狠狠一劈。
同蹄梁神色闪烁,尚未开口,边上又一人说道:“将军,万万不可!”
同蹄梁问道:“为何?”
谏言不可此将说道:“上次将军设宴相请郭黑,郭黑托病不来,这说明什么?说明郭黑已经不自安,对将军起了疑心,以此推断,现下他的营中,定是极有戒备。而他营中既有戒备,杀他就不会容易。一个弄不好,便可能会出现郭黑没杀掉,反而激起内乱的结局。值此强敌围攻之际,城中若是内乱?……将军,不用末将说,将军也一定知道这会有多么的危险!”
建议杀郭黑的那将怒道:“我且问你,若不先下手为强,郭黑果然内应,如何是好?”
此将自有主意,向同蹄梁说道:“将军,末将有一策,可为将军解此忧!”
“何策?”
此将说道:“将军何不把郭黑所部打散,将之分别编入四面城墙?这样一来,一则,每面城墙上其部兵马的数量都不会很多;二来,群蛇无首,岂不也就没有内乱之虞了?”
这倒是一条可行之策。
同蹄梁想了一想,便就采纳,说道:“好!我现在就下令给郭黑!”
军令传到郭黑营中。
郭黑观之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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