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庭院内, 身着嫁衣的青衣立于高台之上,围栏老旧,灰砖白墙, 整片天地唯那一人是鲜亮之色。
时光仿佛倒转回了几十年前,灯红酒绿中洋结合的大城市, 门外有饿死尸骨,门内佳人卖笑, 挥一挥水袖, 盈盈腰身, 台下便有无数看客叫好, 争相喝彩。
江秋十站在台中,他穿的是薛湘灵出嫁那一幕的嫁衣,遮在眼前的盖头拿去了,唯有头面流苏轻晃。他穿着厚重的大红色戏服,一点点跟温玉生学动作。
浓墨重彩的妆容极精致, 不说不笑也叫人移不开眼, 他学得很快,跟随温大师换指、叠袖、移步、旋身……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因着眼尾上挑的墨色和朱红的唇, 也似乎变得多情起来。
叫人似乎突然间明白, 为何有人愿意一掷千金, 只为博佳人一笑。
在场的都是练家子,自然看出江秋十毫无功底,动作生涩, 上手却极快。没多久,水袖便甩得有模有样了。
方翰替江秋十拍了不少照片, 江秋十让兵哥发给工作室, 想想后期怎么做宣传。
毕竟, 真正拍戏后未必有这样好成色的行头,温玉生可是把自己的私藏都拿来给他用了。
效果也很显著,那头,工作室全员被老板惊艳,工作室群一瞬间变成夸夸群。
邱雅一直都知道他生的好看。在过去几年的合作时间里,她已经看过无数次,饶是如此,下一秒,她依旧可能会为其之前从未展露出的别样风华所震慑。
邱雅再怎么工作狂也不是铁石心肠,美.色当前自然不能免俗。这一回也是如此,她一边疯狂心动,一边想着怎样营销能让效果最好。
尤其是最后一张,简直可以当宣传照。
难得一身大红的正旦独坐倚栏,一条长腿不羁曲起,露出裙摆下的红绣鞋,右手执壶,左手举杯漫不经心饮酒,露出脖颈间滑动的喉结,尾指微翘。
他的眼睛很美,也很冷,坐在这曲终人散后空荡荡场边,唯有孤寂穿堂风陪伴。
导演原本就是摄影出身,这张照片的氛围、光线、色彩,无一不精。没有人看了后能忍住想去陪陪他的冲动。
白雾敲门,溜溜达达进来,一眼就被邱雅电脑屏幕上的大图惊艳到。
“卧槽,太好看了吧!公司新人吗?”白雾吃惊,嘴里的棒棒糖都不香了,“我觉得我要弯了。”
“他是男的。”
“那我又直回来了,他是谁呀?新签的吗?”
“你再看看?”
白雾当真凑近了仔细观察,刹那间瞪大了眼睛,目露惊恐。
“不会吧,这又是十哥?”
前些日子放出来的女装照片给她的惊艳感还没消呢,又来?
“我到底是弯了还是直的?”白雾哀嚎。
邱雅很喜欢她这性子,嗔她:“你当你回形针呢?弯来直去。说吧,是不是又想申请什么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登就是要经费。
果然,白雾瞬间正经脸:“找雅姐你商量生日会的事情,生日那天小型演唱会怎样?”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往电脑屏幕上移,声音飘忽:“我觉得我又有创意了。”
她想要,为这个角色写一首歌。
邱雅摸不着头脑:“想办的话那就去办呀,写个申请过了再说。”
“没,主要是有首歌,有争议。”
白雾从破洞裤里抽出一叠折好的纸:“这是,我根据十哥的故事写的,我写了很久很久,这是最终版。然后这首歌吧……虽然他可能不介意,但是我觉得还是要问一问,我能不能唱。”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十哥自己唱这首歌会比较有感觉。”
邱雅接过曲谱。
她不太懂音乐,但歌词是能看懂的。
这歌词,一看就让她震惊了。
有点心情复杂。
邱雅知道江秋十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人,他也说过多次,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作为朋友也好,经纪人也好,邱雅总免不了心疼他几分。
白趁邱雅说话之前忍不住先开口:“雅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我这真的不是往他心上捅刀子。”
“他应该,会愿意的。”
对于一个把音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江秋十是白雾的半个缪斯。
她写的这首歌,很想让江秋十来唱,也只有他才能唱好。
只有他。
……
在温大师家中练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得到肯定,同时也把角色敲定下来,过几天就可以签合同。
傍晚,钟广斌沉默开车,带着老板回剧组。
“十哥,现在头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勒头不是一般人能忍的,布条生生把脑门儿包一圈儿往上勒,不少新手刚缠上去十几分钟就想头晕脑胀吐,他却硬忍了四个多小时,跟没事人一样一块儿学动作,还让导演拍了几十张宣传照。
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他不舒服,都以为他适应良好。
到后来卸妆,妆面全洗干净,额头上缠着的布条拆下来,大家这才发现他的额间早就沾满了汗水,发根处湿淋淋的。
既是累,也是疼的。
江秋十坐在后座,慢慢嗯一声:“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一向忍耐习惯了。
再说,现在连四个小时都忍不了,将来拍戏怎么办?
那些大师,哪一个不是十几年熬过来苦过来的?他想要短短几个月就达到速成效果,怎能不吃更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