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李平泓拿着一道奏章踱来踱去。黄皮奏章被他像扇子一样颠来颠去。待蔡崖请示纪文奎纪大学士到了, 他目光一动, 踱回御座,“宣!”
纪文奎从翰林院被紧急召来,料定是出了大事。待李平泓将一份奏章递给他, 阅毕, 心中顿时有了数。
“东宫此举究竟是何意?”
一向沉稳的纪文奎道:“依臣看,这未必是东宫的意思。”
“此话怎讲?”
“臣听说,前天晚上,东宫和涂远山因东宫侍卫长一职大起干戈!最后东宫不敌涂远山,这事关重大的侍卫长之职落入了涂家义子的手里。想必皇太女心中也是有不甘的。”
“哦?”
“二者矛盾已起, 裂痕已生, 皇上当可利用。”
涂府书房。涂远山正襟危坐于书案前,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一点也不像年近花甲的老人。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瘦削的青年人, 鲶鱼须似的八字胡恭顺地垂在两侧。涂远山笔不停,他便安安静静地等。
终于,涂远山提笔,一气呵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字, 颇有一种穿回少年时代的意气风发感。搁下笔, 也不抬头, 文雅的声音隔着笔墨传来, “来多久了?”
“巳时末刻来的。”
“嗯,明天你就正式入职东宫。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
“好,我也没什么要嘱咐你的,尽心尽力保护东宫,保护小皇孙,你就算完成任务了。”
“是!”
费从易并未立即下去。
“还有事吗?”
“孩儿刚才去探望了义母。”费从易的语气带些试探。
“嗯,还是疯疯癫癫的?”
“是。义父,不觉得此事太过凑巧了吗?”他话里有话道。
“你想说什么?”
“从义弟惨死,到义母发疯,这中间的事处处透着一丝诡异。”费从易说话时天然有一股模棱两可的轻飘飘的态度,让人难以相信,又不得不警醒。
“孩儿亲自检验过义弟的尸身,发现——他身上虽有拳脚及马鞭的痕迹,但心口最致命伤呈“十”字形。据孩儿所知,狼山山匪中可没有人使用四韧兵器!”
他边说边观察涂远山的脸色,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继续说下去,
“最可疑的是,军中竟有许多流言,其中有一条,实在令人不安。”
“哪一条?”
“皇太女为义弟徒手扒坟!义父您会相信吗?孩儿还听说,匪徒逃亡期间曾数起内讧,义弟被一小伙土匪劫走了,那时他还活着。为什么后来无端就死了呢?孩儿亲自去狼山跑了一趟,也亲自去问过剿贼的官兵,确信义弟那时还活着,且含有冤情。义父……”
“那你以为是谁制造了这些冤情呢?”涂远山直接把他顶了回来。
“孩儿不敢说。”
“那你就不要说了!”涂远山忽然厉声喝道,费从易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义父息怒!”
“我只问你,涂云开贪功冒进被俘贼营是不是事实?”
“是!”
“那他就该死!我涂家绝不允许有被俘还活着走出敌营的,简直丢尽了祖宗的脸!”
他的暴喝如雷鸣洪钟,砸得人脑袋嗡嗡响。
费从易低头咬了咬牙根,两撇八字胡也微微颤动了。
“我知道你从小和云开要好!那么你更应该守好你现在的职责!涂家和东宫永远是一体的,没有证据,任何胆敢离间东宫和涂家的谣言,你都给我咬碎了咽在肚子里!听明白了吗?”
“明白,义父!”
“起来吧!秦谅的案子是你做的吗?”涂远山忽然问。
“是!他竟敢凌蔑涂家,孩儿只不过顺手给他一点教训罢了。”
“此事虽做得莽撞,倒也能明示我涂家不可欺。不过,本侯以后不愿再看见你自作主张,凡事都必须先禀报我,不然谁也护不了你!”
“是!”
“下去吧!回来!”
费从易又被叫回来,涂远山徐徐道:
“云霄已经确定要和东宫联姻了,等云开丧期之后,纳彩问名还需要你来做。你心里有个准备。”
“义父?”
涂远山一推手,“此事不必再议。”费从易颤着胡须愤愤退出。待他离开后,藏在内室中的二子涂云雷走了出来,“爹,孩儿认为从易说得有道理。云开之死确有许多不符常理之处。”
“你以为爹是老糊涂了吗?”涂远山眼珠斜向他,“两害取其轻,两利取其重。涂家暂时还要倚仗东宫。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爹不便和费从易明说,因为他毕竟不是涂家人,要他为涂家做事容易,要他为涂家赴死,难!”
“爹英明。”
“京里的旧部你联络的怎么样了?”
“已经联络了十之八九,他们都愿意听从东宫的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