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胡启励正守在铺子里, 看到有人进来,心里一喜。
却在看到一身富贵的随从时,心里的喜悦尽去。
这人一身富贵,但头上和身上没有配饰, 衣衫也是利索的样式, 城中的富人都喜欢宽袍大袖, 有银子不可能会做这样的衣衫。这人应该只是富贵人家的下人。
下人都富成这样, 怎么可能会看上铺子里的家具?
不过,铺子里来了这样富贵的人, 胡启励还是很高兴的, 当即笑着迎了上去。
随从进门后,扫视一圈,问:“敢问东家夫人可是姓周?周氏柔兰?”
胡启励一怔,心下怪异, 但周柔兰是他妻子,虽然二人之间有些事惹人诟病,如今两人确确实实是夫妻,这又不是见不得人, 当即含笑道:“是。小哥认识我妻子吗?”
随从没接茬, 随便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眼神冷淡,甚至有些不屑。
胡启励心下正猜测这人的身份, 见状有些不满。谁也受不了自家的东西被人鄙视啊,若是这人要买, 挑剔些也正常……不过, 这人这般富裕, 看不上这些家具也正常。
想到此, 胡启励心下颓然。
正沮丧呢,就听到前面那人道:“算一下你们这里所有的家具要花多少银子,我全部买下了。”
胡启励:“……”
他心里关于这人身份的猜测和对他的不满通通尽去,只剩下狂喜,当即奔回了柜台算账。算账的时候,他还多了个心眼,并没有按便宜的价算,隐隐还多算了一些。
实在是这人长得一副冤大头的模样,他不宰都亏心。
很快,胡启励算完了,将账目送上,笑吟吟道:“如今有四套桌椅和七个柜子,还有多出来的五把椅子,咱们小本生意,薄利多销,一共是二两八钱。”
随从瞄了一眼,抬手就付了银子,然后就往外走。
胡启励拿到了银子,心里一阵雀跃,见人要走,这样的冤大头可不多见,当然要维护好,忙上前拦住:“小哥,咱们铺子里的家具,但凡买下,都是送到家中,路上若是磕了碰了,都由铺子置换新的……这些家具,给您送去哪儿?”
随从愣了一下,道:“你看附近哪家需要,送给他们吧。”走了两步又补充,“必须要送。”
胡启励:“……”所以这人是银子太多,花不完吗?
就他一愣的功夫,随从已经上了马车。掉头往府城去了。
胡启励站在大门口,捏着银子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倒是想把家具留着继续卖,可人家已经有了吩咐,他也确实拿到了银子。这家具,还是送走吧。
这送给谁,是个问题。
家具已经买完了,那边还没做出来。胡启励也不用守着铺子了,回了后院 ,找到躺在床上发呆的周柔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本来他是想着周柔兰天天这么躺着,郁结于心,于她于孩子都没好处。把稀奇事说出来,让她欢喜一下。
周柔兰本来懒懒的,听着听着,眉心蹙了起来:“你说他问了你妻子是谁?”
胡启励一顿 ,刚才太过欢喜,他把这事儿给忘了。人家也是似乎随口一问,并没有多提。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真有些不对。随即又想起周柔兰在府城中十年,兴许是她认识的人……顿时,胡启励狂喜的心瞬间落入了冰窟窿一般,脸上笑容冻住,笑不出来了。
“你认识吗?”
周柔兰若有所思:“他穿什么样的衣衫,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胡启励回忆后比划了一下,期间仔细看她神情,然后就看到本来一脸颓然的她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唇角也带上了温柔的笑,整个人精神气都不同了。
他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你真认识他吗?”
周柔兰回神,重新靠回床上:“我又没看到人,不确定。”
“他是你什么人?”胡启励这话,带着点质问。
实在是越想越不对劲,那人说是买家具,还不如说是来接济他们的。或者说,是接济周柔兰的。
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他上门接济?
只要想到,胡启励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他质问的语气,周柔兰听了顿时不悦:“我没看到人,我又不知道是谁,怎么知道他和我的关系?”
胡启励板着脸:“你刚才那么高兴,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是不是你以前在府城认识的人?你是妾室,他是随从,你们不好在一起,现在你离开了他主子,所以他又来找你了……”
“你在胡说什么?”周柔兰怫然不悦,“我怎么会和一个随从有旧?”
不是随从,那就是主子了?
胡启励的心直直往下沉。
今日那随从无论是从动作还是眼神还是语气,都表明了对这个铺子的不屑,近三两银子他随手就扔了出来,胡启励一辈子也做不到这样大手笔。
换句话说,他一辈子也比不上周柔兰口中的故人。
那人这时候找来,是想单纯的接济下周柔兰呢,还是想……再续前缘?
胡启励心里慌乱不已,尤其他拿周柔兰银子开铺子这事,其实是勉强了她的。铺子都开了近一个月,她还闷闷不乐,明显还在生气。俩人成亲小半年,没有人比胡启励更明白周柔兰对银子的看重。现如今有个出手阔绰的故人来找,她还会安心留下吗?
要么说这人奇怪呢。周柔兰嫁给他之后,胡启励觉着她帮自己是应该的。可如今他发现周柔兰有一个出手阔绰的故人后,又觉得前些日子的自己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