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启程回盛都之前,命人往吴之筱府上送来好些东西。光是西宛葡萄就有几竹篓,更别说其他的鹿肉牛肉羊肉之类的,还有屠苏酒、椒柏酒、苏合香酒,红糖、麦芽糖,爆竹、红幡子等正月用得上的东西。
来送东西的花枝站在府门前,与吴之筱说道:“这些都是公主府冰室里存着瓜果蔬菜,还有牛肉羊肉等,公主说了,她要回盛都,这些东西也无人享用,白白放着也是可惜,还不如拿来给吴通判你过年呢!”
在公主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公主幕僚,吴之筱当然很清楚公主府每日采买的瓜果蔬菜都是有定数的。公主回盛都这样的大事,采买的人定然也是知道的,会按着正好的数采买东西,怎么会多出来这么多呢?
公主既要给她,吴之筱欣然收下,连连拱手作揖,笑道:“微臣感激不尽!”
花枝笑道:“虽是冰室里的,但可新鲜呢。”说着叫停一位捧着竹篓进来的仆从,从竹篓里摘了一串葡萄出来。
“我知道,公主赏我的,向来都不会差的。”
吴之筱从她手上随手摘了一颗西宛葡萄放到嘴里,点头道:“嗯……确实很新鲜。”又甜又鲜,颗颗饱满,唇齿都雀跃。
“吴通判喜欢就好。”花枝福了福身子,道:“公主今日就要启程北上回盛都了,婢子就不在这久待了。”
吴之筱点头,“也好,你早些回去吧,给公主带一句话,让她路上多多保重,到了盛都也要保重。”
话毕,她从腰间坠着的香袋里取出几枚香片,递到花枝手里,道:“这是前些日子我从临州香料大户那里得来的香片,是能安神静气的,你让公主戴在身上,路上也就能少动些肝火。”
花枝接过那几枚精致的香片,用帕子小心地包起来,笑道:“到底还是吴通判待公主好。”说着,朝北城军营的方向撇撇嘴,不满道:“不像有些人……”
吴之筱笑笑,道:“你平时伺候她时,谨慎小心些,一路上还得辛苦你照顾公主了。”
“这是婢子的本份。”花枝给吴之筱行了一个叉手礼并福了福身子,道:“吴通判,婢子失礼,先行告退。”
看着花枝走后,吴之筱拎起手中的锤子往府门内去。回到内院,绕到廊下,卷起宽袖,继续敲打着自己东稍间处月窗外的窗栏。
铿铿锵锵一阵响。
院中飞来一群麻雀,在地上啄了几下,没啄到米粒,只吃了一嘴的碎石头,扑棱扑棱,失望地飞走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群不死心的雀鸟来这转一圈,仍旧是空嘴而归。
赵泠翻/墙而入,循着铿铿锵锵的声响,走到廊下,站在她身后,道:“你干嘛呢?一大早的弄出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拆家呢!”
她听声知是赵泠,懒得回头,手上仍旧拿着锤子,用力往窗栏敲了敲,认真且专注,敲得手心都糊了一手的热汗。
她手上没停,微微喘息,说道:“这个窗栏松了,风一吹就吱吱呀呀地响,都响好几天了,前些日子一直有雨,廊下湿漉漉的,不好修饬,趁着今日阴天有风又无雨,我得赶紧把这窗栏给修好。”
用手试着扳了扳窗栏,查验自己刚才敲的地方牢固不牢固。
赵泠走到她跟前,问道:“你自己动手?”
“临近年下,匠人们都回家去了,府里的下人们忙着置办正月里要用的东西,就我一个闲人,我不动手谁动手?”
吴之筱的双手忙着敲打着木栏,嘴里咬着一块木楔子,说话含糊不清的。
赵泠单膝半蹲下来,轻轻捏住她嘴里咬的木楔子,问她:“这窗栏怎么坏的?”
她松了口,杏眸半眯,看向他,说道:“多半是被你弄坏的。”
诬陷他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且毫不脸红。
“我?”
赵泠将那一枚木楔子插入她手下边的榫眼里。
“反正我是这么和我阿姊说的。”她抬起袖子抹了抹前额渗出的热汗,将那木楔子用力敲入榫眼里,说道:“我又不能和我阿姊说这是她弄坏的,就只能说是你弄坏的了。”
这是东稍间,阿姊很少来这里,她一般都在东外间倚着窗栏远眺,要怪不能怪到阿姊头上。坠珠行走坐卧都很守着规矩,平日都不会往窗栏上靠的。
于是,她细细忖度一番,就直接推赖到赵泠头上去了。
反正怪谁都不能怪自己。
“啊……”
她说话间,手上下重了,一条木栏咔嚓一下在她眼前就这么断了。她眼底只闪过一瞬慌张,旋即沉着冷静地捡起断掉的那一截木栏,把手中的锤子塞到赵泠手里,道:“你来。”
赵泠看着她,再看看断掉的木栏。
“我来?”
“我累了。”
修不好就可以怪他。
吴之筱理所应当地把烂摊子留给他处理,自己揉揉手腕,绕到屋里,抱着一盘西宛葡萄出来。走到廊下的边上,背对着他,一屁股坐在廊下光滑干净的木地板上。望向廊外飞来飞去的雀鸟,手里摘了一颗又一颗的葡萄往嘴里放,自顾自吃着。
站在她身后的赵泠看着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吃得很欢。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锤子,无奈半蹲下来,将那断掉的另一截木栏卸下,重新选了一条新的木栏装上。
赵泠冲那吃葡萄的人摊开手:“木贼草。”
“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