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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灰色鸭子吃得多(1 / 2)

工部既要用赵泠,自得让人信赵泠可用,他的能力自不必说,只是他若与吴之筱此人走得太近,终归难托重任。恰逢左相举杆敲打,赵泠借此顺水推舟,这一场分道扬镳,断情诀别的戏码,与其说是做给左相看的,不如说是做给左相手下那些做事的人看的。

左相这个老狐狸,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演了一辈子的变脸戏,如何看不透这二人的心思。只是这二人的心思正好合了他的意,若非狄笛还在吴之筱手里,他这黑手能下得更狠一些。

吴之筱亦觉得左相这次下手轻了点,竟未敢直接毁了她的清誉名节,只敢在她身上加诸“与上官慕清有私”这样的流言蜚语。她这人最不怕的便是这个了,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不痛不痒的,仍旧过得没心没肺。

左相/奸滑,更重更狠更黑的黑手当然不能出自于他本人,大手一挥,淡墨落下一个轻巧的首字,自会有人继续添笔着墨,何需劳烦他老人家亲自谋虑下文。

竹林掩映处,一枚嫣红发带绾青丝,半旧衣衫染绿意,面若皎月,肤若新荔,眸似星河。秋日清风入笼袖,顺捎一段青竹香,吴之筱敛袖笑纳。

她盯着眼前棋盘,举棋不定,对方早已不耐烦,开口催促道:“快些落子,莫要输了风度。”

吴之筱纤纤玉指绕散落于前的发丝,皱眉道:“别催别催,我才刚知道这等新奇玩法,总得让我熟悉熟悉,你再催,我便不与你玩了。”

屋檐低矮,柴门破旧,院中两人似在对弈。且看棋盘上大摆龙门阵,乍看很有肃杀之气,再细看黑子似蛇,白子似龙,歪歪扭扭又都像是虫,全然不若一场正常的棋局,也不知这两人用的是何种玩法。

对面那人嗤笑道:“蛇无四足,龙有四爪还有一对龙角,谁的棋子先摆出了环龙状谁便赢了,不过摆形而已,简单至极,山下的孩童都明白了,吴通判你竟然还得熟悉熟悉,连孩童都不如啊!”

“狄小郎君。”吴之筱手中转着一颗白子,问对面的人,道:“最近我囊中羞涩,打算再把你丢到道观里去做苦力,抵你欠我的债,你看……”

“不行不行。”

狄笛是吃过道观的苦头的,整日不是打扫道观就是擦洗香炉,一日一餐,还是粗茶淡饭,未经允许不得私自下山,处处受着管制,他是断断不能再回那个破道观了。

狄笛恭恭敬敬地请她随意,谄媚地说道:“吴通判愿意多久落棋便多久落棋,地里的大青菜刚割完,我左右无事,这枚白子明天再落下也是不迟的。”

吴之筱原先让他选,一是去道观打扫,当个做杂活的童子,每日少不了他饭食,饿不死他,还有一间瓦舍可遮风避雨,二是她借给他十两银子,置办些田产和草屋,晨耕夜守,自给自足。

狄笛不事农耕,五谷不分,不辨菽麦,自然选了去道观打扫,就一个月便受不住了。他下了山便借吴之筱十两银子去置办田产草屋,原以为只要辛苦些就能吃饱饭,闲暇时还能偷偷到城里酒楼奢侈一番。不料,因他几次夜里起不来,忘了去稻田里放水,有几次难得起来去给稻田灌水,又被山下的村民欺负,不让他引水入田,几次折腾下来,十亩稻田全都倒了,颗粒无收。

他只好去求吴之筱再借他点钱和米,挖了山脚两块地,种了些瓜果蔬菜,还养了几只鸡鸭,尚且能捱过食不果腹的艰难,只是欠下的债是越来越多了。

再加上这竹林草屋冬冷夏热,雨天漏雨,夜里蟑螂老鼠到处乱窜,为了修缮这破草屋,免不得又去找吴之筱借钱。

前些日子他算了算,自己竟欠了吴之筱五十多两的银子!他堂堂左相独子,相府小郎君,沦落至此,不禁唏嘘感叹一番世事无常。

隐姓埋名,清茶淡饭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我赢了。”吴之筱落下白子,指着棋盘,说道。

“哪有,你少了一个龙角!”狄笛盯着棋盘上的白子布局,道:“你的龙角是黑子,不是白子。”

吴之筱托着腮望着棋盘,说道:“今日我心情不好,我想要赢,你自己看着办。”

狄笛摇摇头,说道:“吴通判,你虽是我的债主,但下棋是下棋,欠债是欠债,两者不可混为一谈。”说着他捻起一枚黑子并落下,说道:“吴通判,你有吃有穿,还能去酒楼喝酒看戏,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吴之筱落下白子堵住他的要续上的龙爪,说道:“狄小郎君此前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时,就没心情不好过?”

“也是。”狄笛遥想当初自己还是相府小郎君时的日子,咂舌摇头道:“那时快活却也时常烦闷,现在嘛……”他叹一声,道:“吃了上顿愁着下顿,但凡想偷懒一日,明日就没饭吃了,愁得我脸都绿了。”

吴之筱道:“世人皆苦。”

“也不知我何时能再做回相府小郎君。”狄笛掸掸身上破旧的锦绸襕袍,道:“我这身衣服都快洗烂了。”

他平日里穿着粗布缁衣,吴之筱来找他的时候,他才会翻开箱柜把这件往日的衣裳拿出来穿上。穿了之后还得认认真真洗一遍晾晒干净,再折起来好生压到衣箱底,置屋内高处,以免虫蚁老鼠啃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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