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筱是这么同赵泠说的:“我兄长说,他想让你兄长向他道歉,诚恳的,真挚的道歉。”她想了想,又添了些细节,道:“最好是负荆请罪,光着身子跪在门前,记得把双手双脚都给锁上……就像当初你兄长锁我兄长那样。”觉得还不够,说道:“还得哭,哭得好看些。”
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悄咪咪地藏着她吴之筱的影子,连“我兄长说”四个字都是欲盖弥彰。
赵泠深深的眼眸里浮起对她这话的一丝怀疑,看着她那张小脸,问她道:“你兄长当真这么说的?”
“嗯。”吴之筱点头,并将手里那包蜜饯海棠往袖里深处兜去。
她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还有心思把甜食藏好,这小骗子,日后她说话定然得直盯着她眼睛看,省得被她糊弄瞒骗过去了。
赵泠道:“好,我回去同我兄长说。”
“记得告诉你兄长,道歉时一定要恳挚,否则……下场难料。”
吴之筱并不担心赵潜的下场,她只担心自己的下场。若吴策因此与赵潜关系暖融和缓些,那她和赵子寒那份婚书的事便可如实坦白,若吴策因此发怒,与赵潜关系愈发僵持,那她……再另想法子。
赵泠点头,道:“我会把话带到的。”
“多谢赵中舍。”吴之筱望了望天边渐翻起的鱼肚白,临近日出,她脚下退半步,躬身作揖,道:“在下得到大理寺上任就职,就先行告退了。”
又在他面前这般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语气恭敬且疏离,赵泠不喜欢听,剑眉敛起。他偏过脸去不回她,只待她直起身来要走时,略施手段,刚才还同他相敬如宾的吴之筱猛地往他怀里扑来。
两人擦耳贴颊,亲密无间,气息相融。
“赵……”
吴之筱扶着他的双肩站稳后就过河拆桥,一把推开他,低头抚了抚身上崭新的獬豸绣纹绯色襕袍,挑眉望向他,气恼得跺脚道:“赵中舍,请你自重!”
又低着头,理了理襕袍袖口,这可是新的襕袍,不能弄脏弄皱了。
“自重?吴少卿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赵泠脚下逼近她,薄唇贴在她耳边,幽幽道:“‘赵子寒,抱我嘛’是谁说的?”
昨晚她非要趴在他身上睡,说枕着他胸口很舒服,不软不硬。她还生怕自己滑下去,让赵泠抱紧一点,他一松手她便发嗔,揪着他的袖口不放。她缠磨得赵泠一夜未能安眠,自己却睡得酣甜安稳,软软的樱唇蹭着他颈脖,低声梦呓。
“昨晚吗?昨晚我没和你在一起啊,更没和你说这些恶心肉麻的话。”吴之筱双手捂嘴,睁目惊愕道:“赵子寒,你昨晚遇到鬼了。”
小骗子。
“你昨晚既然没和我在一起,那……”赵泠唇角牵出一道玩味的浅笑,修长的两指拨了拨她衣襟处露出的白色小领。他冲她衣襟下那片深深的吻痕抬了抬弧度俊美的下巴,挑眉问道:“你这吻痕是谁给你留下的?”
“可能是……”她杏眸转了转,道:“我夫君。”她仰着白皙清丽的小脸,歪着小脑袋问他道:“怎么,我夫君亲我,赵中舍嫉妒啊?”
我夫君。
赵泠很喜欢这个称呼,心间的融融暖意蔓延到五脏六腑。
他轻轻一哂,低声问她:“你夫君待你好吗?”
吴之筱清清嗓子,认真回想起来,回他道:“我夫君待我可好了,我想吃什么他便让我吃什么,不像有些人,不让我吃甜糕也就罢了,还暗中使坏绊倒我,拦我去路!”
赵泠深眸轻笑,问她道::“你可喜欢你夫君?”
“那是自然!”吴之筱迎上他那深邃的眼眸,杏眸盈润,笑着说道:“我这人素来好图美色,我夫君长得那么好看,我怎会不喜欢?”
赵泠轻笑出声,又低眸看她,温声问道:“那你夫君喜欢你吗?”
声若沉沉幽谷回响,若潺潺静水深流。
“我夫君……”吴之筱深深地望着他,清亮的眼眸垂了垂,再抬起眼来,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和我偷情,把他给绿了?”忙摆摆手,说道:“我劝赵中舍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夫君可凶了。”
话毕,她转身便往大理寺去了,还不忘拍拍身上崭新的獬豸绣纹绯色襕袍。
她身上这件崭新的官袍是赵泠替她抚平整的。
昨晚她抱着这件新襕袍睡,赵泠来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滚到赵泠身上去睡。这一滚一压的,把襕袍给弄皱了,今早起得晚,来不及用烫斗熨平,急得眼眶都红了。
无法,赵泠只能亲自用手替她抚平整,她才破涕为笑。
赵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身整齐襕袍罩在她身上,板板正正,颇有阎罗判官的气势。
他暗暗低声道:“小傻子。”
我何其喜欢你,你却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