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觊觎丰慵眠手里的宝物,那是半块雕琢精湛的玉珏。
玉珏被丰慵眠捏在手上,恍惚间发出玉器碰撞的声响,我本能觉得还有一块玉珏,它们被暮合情深丝牵动了前世今生,就像此刻我和丰慵眠一样。
我睁着眼看他眼底的澄清明净,他嘴角逸出温柔清朗的笑,将飞扑而来的我又一次带进怀里,他身上全是阳光的味道,让我一时间放下戒备,丰慵眠道:“你还是跟来了,其实你可以走的。”
回头望去,悬崖峭壁上的人们发出惋惜的声音,只有一道风姿卓然的身影远远伫立着,好像恒荒更古走来的天子骄子,凌然独立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他似乎在说:“你总是这样。”
什么这样?不受驯服吗?我嫣然一笑,下坠的身体诉说我所有的悲壮与决绝。
我若爱你,必不是永远仰视你,我要站在和你对立的山巅,与你相视一笑。
你说要我信你,你可曾信过我……我要的爱情,从不是依附和驯服。我没能成为你想象中的最好模样,但我不愿成为我心中的最坏模样。
“他们二人手上绑着红线,想来有什么缘故。”有人眼尖的喊道,想也不想跳下来,那人掌风强劲,我被打到胸口,一口鲜红喷在半空。
悬崖壁上的身影动了,衣衫挥舞的样子像极了降临人间的太岁神,人们嚷着六出公子要做什么,他只是淡淡一笑,倏尔收起,沉声道:“杀了你们。”
我抹了嘴角的血,恨不能屠戮三千丈,碾压这帮贪婪无耻之徒,有股浑厚炙热的力量从腹部喷发,快速席卷全身,我还没来得及惊愕,下一刻,血气掩盖所有意志,我脑中像停顿了的钟摆,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稍有意识时,发现自己浑身是血的站在一座枯林里,四周都是树木腐蚀后残留的糜烂气息,身后的丰慵眠半倚靠在被蛀空的树木上,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和尚所说的败木林了。
我赶紧察看丰慵眠的伤势。
他脸上苍白一片,有点像白玉在阳光下的轻质感,我抬手用簪子划破掌心,将流出的血液贴在他唇边,他却紧紧按住,死死不肯张口,我有些气恼他道德心过头,丰慵眠莞尔笑道:“我是蛊毒复发,喝你的血没用。”
我如遭雷击的想起来,刚才丰慵眠和白端离得并不远,难怪蛊毒又复发了。我拨开丰慵眠脖颈后,果然看到浮现起的麒麟血蛊:“你还好吗?”
丰慵眠按住我流血的手,轻声安抚:“你别动,我帮你包扎。我还能撑住,只是你刚才……”沉默片刻,还是说,“杀了很多人。”
我一听,立刻乖乖地垂下手臂,任他为我包扎伤口:“我不记得了。”
丰慵眠娴熟撕开衣角,缠绕着我渐渐愈合的掌心,他终是放弃为我包扎了,缓缓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就好了,你也不用沾染这么多血腥和杀戮,你还是……”
他似乎咽下许多未吐露的话,而我已经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我谁都不是。”
丰慵眠倏然道:“如果我能送你到远离纷争的地方,你可愿意?”他用带有炽热希冀的眼神望着我,我却看向他身后缓步走来的白端。
白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看向丰慵眠和我:“去哪儿?”
丰慵眠略略低着头,没有说话。我想了一会儿,缓颜笑了:“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我不用与过去纠葛不清,还能重新开始。
丰慵眠微微颔首,欣喜道:“你愿意?”
“嗯。”我听了他的话,站在他身侧,丰慵眠捏住手里拼死护下的玉珏,一道光将我们紧紧围绕,光芒外白端的身影愈发淡了,他好像雪山高岭上模糊的幻影,一度让我觉得不真实。
然而,白端快步走来,一把夺过丰慵眠手里的玉珏,将我们困在这毫无生机的败木林里,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愠怒:“想得美。”
他不允许有人带我脱离牢笼吗?他就这么想我困死在这儿?
他因紧抿住而略微削薄的嘴唇散发寒意,我忽然想到之前倾泻一地的桃花林,他朝我微笑,就像映出了我一直不敢面对的心意。我这样想着,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突然噗嗤一笑:“公子啊,你是拿捏住我舍不得离开。”
不是离不开,是舍不得。
白端怔楞住,忍不住抬手区触碰我的脸庞:“你、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我收回语气末尾快要溢出的悲恸,只见丰慵眠脖颈后的麒麟血蛊扯得他头皮发紧,他澄清的眸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我身上,募地,咳出鲜红的血水。
我被血水晃得眼花,惊慌失措的要去扶他,眼前一黑,白端伸手遮住我的眼,低声在耳边道:“我会送他走,你放心。”
他本该清凉的手指带着一股炙热感,我心绪平稳,靠着他的身子慢慢闭上眼,隐约听到白端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没注意到么,猫儿的凤血种脉日渐明显,藏哪儿都不是安生之地,除非她能回到该回的世界……”
我渐渐坠入睡梦,梦中那层层云雾之上,有我迷失的故土。再醒来,只见白端正低头看我,眸中清浅到看不出情绪:“和尚他们来了,我们有了地宫图,想必离佛门墓葬也不远了。”
“丰慵眠呢?”
“送他走了。”白端将玉珏递给我:“这枚玉珏可以转移空间,你小心藏好。”
“好。”我把玉珏仔细收起来,听到丰慵眠离开了,不由的松了口气,红线已经藏到指根处,化成红色的戒指,此番惊吓之余,我扶着枯木捶打酸疼肿胀的小腿肚。
没想到靠上去没多久,“咔嚓”一声,枯木应声而断,尘土扬了一脸灰,我一头栽进树洞,耳边传来白端的轻笑:“约莫,和尚找了半天的入口,被你不小心撞了出来。”
我谢谢你,我怎么这么有用!
和尚勘察出墓葬就在枯木的下方,几人准备把洞口挖深一点,袁书怀饿瘦了一圈,扶着我咕哝着:“难以相信,我们会来盗墓。”
“你说,里面有粽子吗?”盗墓笔记成白热化状态,袁书怀没道理不懂粽子的涵义。
“快快快,老祖宗的规矩,角落里点上蜡烛。”
眼看枯木底下呈现出一人宽的墓道,和尚恭敬地朝刻满经文的墓门合十:“佛门实行多种葬法,早先《阿闼婆吠陀》卷十八传有四法:土葬、弃葬、火葬和曝葬,传至今日也就这四种。可惜这是个假墓,若是真的,真要好好研究。”
墓有多年之久,原先掩盖住墓门的枯枝都化成靡粉,上面压着断龙石,和尚按照地宫图解了半天,才打开尘封的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