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温璇忽悠了一道,居然让她跟着下山了,这姑娘也真是不怕别人有闲话。
说起来温璇这人的性格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哪个女中豪杰,反而有时候也会淑女一两回,平常的时候,初次见面的人都会觉得这丫头有点拽,眼里永远目空一切,但似乎又装了个谢文诚。
早些时候他们一起去城门口接了任清冉,结果三人同坐一辆马车,除了最初搭过几句有的没的,之后居然半晌也没有一句话。
究其原因应该任清冉脸色显得苍白,谢文诚似乎觉得哪儿不对劲,问过任清冉不说就罢了,他的心神似乎从上马车开始,就一直没搭上现实这根线。
谢文诚满腹疑问,不便打断任清冉的思绪,便始终盯着他看,而这会儿温璇也正歪着头,扒拉着马车的布帘看外面,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观察着外面不断与他们擦身而过的行人和摊贩。
总之就是他们仨都在发呆,又各自怀揣着心事。
谢文诚难得收回目光,看向温璇背影的时候,眼里稍微露出了点笑意,沉默了很久,谢文诚还是咳嗽了两声,开口说话了,但声音一时被咳嗽呛得有些沙哑,“璇儿?”
温璇没回头:“呃,干嘛?”
谢文诚:“……”
马车有些颠簸,任清冉才因这说话声回过神了,茫然地看了看他们二人,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轻笑着插了一句,“璇姑娘怎么下山了?”
谢文诚还没说话,温璇忽然阴阳怪气地扔了一句:“回奉常大人,小女子贪玩,找不到回青云山的路,就跟谢大人回家了。”
任清冉:“……”
谢文诚:“……”
能一路找到广阳,没被人阴过,反而还阴了不少人,谁会信她的鬼话?
谢文诚似乎习以为常温璇的病症,日常扶额,偏头问任清冉,“你那天怎么走了?你不跟我说一声,我回广阳也没找到你。还有,青谊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
这就算缓解尴尬了,任清冉只好看了一眼温璇,又干笑着答道:“朝堂出了点事,圣上让我回长安,但后来说不是什么大事,随便处理了,圣上又让我回家看看。至于青谊,他回家了,这次就我一个人来。”
谢文诚道:“没事就好,”他说着又稍作沉吟,道:“说起来,那天山上好像出了什么事,我问他们谁也不说……”
他话还没说完,任清冉忽然抬眼震惊地看向他,也是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一旁的温璇正发着呆,忽然没稳住重心,任清冉焦急提醒道:“璇姑娘?”
谢文诚眼疾手快地想去扶温璇,然而他没来得及献殷勤,人姑娘已经很快站稳了,他伸出的手只得尴尬地停在半空。
温璇面色无波地看一眼谢文诚,随口调侃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不过你要抱我也可以,跟我爹提亲就行。”
“……”
这丫头有点非池中之物,谢文诚干笑两声,没回话,默默地收回手,但还没等他们缓一缓,外面忽然响起了浮夸的哭天抢地,“哇啊啊!没人性呀,权贵了不起,居然随便撞人哎!大家快过来评评理哇!”
几人的焦点即刻被分散了,赶紧从马车上下来。
然而场面有点令人尴尬——只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的马车围在中央,马车前面还跌坐着个、看起来非常像地痞无赖的乞丐。
他正哭天抢地,说理不公。
那乞丐是个青年,凌乱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好几个月没洗过,那张脸应该是很白皙的,但这会儿却被泥污蹭得脏兮兮的。
他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不能用“脏”字来形容了,倒像是刚从泥坑里打滚出来的一样,明明就像是个乞丐,偏生他却没有破碗和烂竹竿。
这小子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看起来很清明的眼睛,以及唇角始终保持着的、似有若无的浅淡微笑,让他这人眼里凭添了不凡的气质,就没一处看着是顺眼的。
他衣襟上还沾了些血迹,便就势神色痛苦地捂着胸口,一见谢文诚他们出来,更加没打算起来,又开始撒泼打滚,指着他们骂,“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撞伤了人还在冷眼旁观,天理何在哇?”
谢文诚端详着他没说话,温璇一副无所谓,任清冉欲言又止,他旁边车夫则先他们一步上前去,哼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怎么能平白诬陷人呢?!”
人群里也有人跟着插话了,那人愤愤道:“就是,我也看到了,是你自己撞上去的!”
此话一出,周围人又纷纷附和道:“就是啊!你想乞讨直说呀,干什么诬陷谢大人?”
谢文诚没看周围人,反而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将那乞丐扶了起来,然后尽量放轻了嗓音问道:“你要怎样?”
脏乞丐一听这话,当即大声嚷嚷道:“我没吃的没住的!”说着又浮夸地捂住心口道:“还有,我心好痛。”
谢文诚平静地看他一眼,没有过多的思虑,便点头道:“好,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