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冉一边沉思着,一边认真地听着,那小将士有些迟疑,也还是道:“是胡掖普达来了,还有郸越那个熟读兵书的小世子宁哲也来了,他们实力不容小觑,我们中了埋伏也招架不住,若非有青云山的奇门阵法,恐怕也支撑不到现在。”
任清冉轻声问道:“那里离临关关口有多远?”
小将士道:“一里地左右。”
任清冉想了想,道:“那里不如临关附近地势险要,加上有片树林,这种情况最容易乱,怎么会走那么远?”
小将士:“圣上说过,郸越可能一早就知道我们的动向,故意引我们到那里的。”
这回任清冉没再说话,只是陷入了沉默,依旧看着某处发呆。
半晌后,小将士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没开口,任清冉忽然间低声喃喃道:“生义不可兼得,圣上常舍生取义,倘若换作了家国与人道,又该怎么选?”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那小将士,或者就只是一个想不通的问题。
小将士有些不明所以,“任大人,您说什么,什么舍生取义?”
任清冉抬眼冲他笑了笑,如沐春风的笑意给人一种莫名的安抚,小将士愣了一下,慌忙别开了视线。
任清冉轻声道:“还请小将军帮忙带一下路。”
就算有人看着,任清冉照样出得来,毕竟青谊的官没任清冉大,那小将士简单包扎了一下后,心照不宣地跟上了任清冉。
小将士没说话了,任清冉边往外走边道:“现在关内季将军手底下还有几千兵力,但想来应该不够。”
小将士道:“几千兵力肯定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任清冉兀自沉思了片刻,忽而抬头看看天,温声道:“几千人应该够了,只要撑到陶太尉援兵来,郸越和羌族人虽然多,但我们齐方将士也不少。”
小将士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又不在战场,怎么知道战事的紧张?几千人够个屁,果然是文人出身!”
任清冉回头看他一眼,眼里的光淡淡的,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其他任何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
小将士却惊得差点要下跪,但任清冉却在他要跪下去之前转回身去了,继续往前走,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又温声道:“我们齐方信鬼神,郸越何尝又不信,恐怕只有羌族才不敬鬼神。”
小将士的话音有些吞吐,“任大人,您说什么?”
任清冉轻笑着解释道:“我们齐方的百家祭神有一种习俗——很多百姓会扮成鬼神的样子,成群结队上山神窟祭天,必要时还要故意发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声音。”
小将士似乎懂了一点,“您是说……”
任清冉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清明刚过月余,那些鬼神服饰在百姓家里应该还保留有,麻烦你去找这里的县丞,让他去百姓家里收购三千套这样的衣服,越诡异的越好,再洒些狗血在上面——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他准备些乌鸦秃鹫之类的食腐动物。”
小将士也不是傻的,听到这里已经基本懂了任清冉的意思,之前对任清冉那些不屑也跟着消失无踪了,便恭敬地冲他拱手,“谨诺!”
任清冉只是笑,“我去找季将军,你记得要快,谢谢。”
夜深的时候,从那季将军手下挑出的几千精兵将士个个身穿着诡异而染了血的鬼神服,他们有的人面上惨白,有的人满脸污血,个个披头散发活像惨死的恶鬼。
每个人的腰间都各自有两把带着许多尖刻锯齿的短刀,所有人集聚在一起,就有了百鬼夜行的阵仗,要不是哪个醉鬼不着调出来打酱油,没准还会被当场吓死。
他们摸黑悄无声息地赶往临关,到的时候,果然见不少齐方将士还在跟大批郸越人周旋,无数簇火光映照着整片充斥着血腥味的树林。
林叶大多都被鲜血染了个透彻,沿路尸横遍野,有齐方将士的,也有郸越羌族人的,鲜血淋漓地流淌到了旁边一条小河里,就跟河水融为了一体,血红色的河水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弦月已经适时地躲进了乌云之中,放眼望去时,黑压压的一片林子里燃着数簇火把的火光,他们远远地听见了齐方将士们三而衰的喊杀声。
这一路虽由任清冉带头,但他的思绪似乎一直没上道,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始终是蹙着的,以至于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下来,旁边领头的将军叫了他几声却都没听见。
那季将军生怕被郸越人发现似的,不敢大声嚷嚷,但总没得到任清冉回应,率直的他难免有些不舒服。
他皱眉跟自己生了一会闷气,又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量,“任大人?到底要怎样你说句话?”他说着伸手在任清冉眼前晃了一下。
谁知道任清冉却被他突然出现的手吓得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季将军赶紧扶住他,他又慌乱地往后躲开,似乎季将军这身打扮很恐怖,惊吓到他了一样,季将军微有些不高兴道:“任大人,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