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猝不及防,谢禅内心深处的底线终于被人踩了,他有些茫茫然,怔愣在原地、清晰地感觉到紧握成拳的手指被骨节磕得的僵硬而颤抖。
那李子由又碎骂了几句,谢禅却一句都没听到,此刻他的脑海再次放空了,眼睁睁地看着李子由的嘴一张一合、周遭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干些什么了。
然他分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听不清那张嘴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胸腔的怒火却越燃越烈。
旁边的人忽而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子婴,你怎么?”
也就是被推的那一下,他感觉周遭的一切事物在刹那间天旋地转,逐渐模糊成了一团团的重影,随着他的脚下也踉跄了一步。
旁边陆致宇一皱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子婴?”
谢禅本能地抓住陆致宇的胳膊当作救命稻草,一边摇头回应,一边回神,但脑子半晌还没转过弯来,终于听见陆致宇的话了,却依旧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森然的嗓音:谢禅,杀了他!杀了他!
也是这个诱惑的念头让他在电光火石间回神了,看向李子由的背影时,目光也在瞬间变得冷漠,他忽然脱口喊了一声,“你是谁?!关你什么事,滚开!”
周遭的人都听得一脸莫名其妙,陆致宇皱眉道:“子婴,你在跟谁说话?”
这会那李子由听见动静,没由心地回头,目光却正好跟谢禅那漆黑的眼眸一撞,他当即愣了愣。
但很快反应过来后,李子由又不屑地翻个白眼,朝他走过来时,还刻意地撞着谢禅肩膀过去,“滚开!好狗不挡道!”
谢禅身子随之晃了个趔趄,又被陆致宇扶住了,这一过程,谢禅的目光平淡又冷漠地落在李子由身上,眼底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陆致宇看不下去,就皱眉道:“李子由,你过分了。”
没想李子由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猛然间一转身,端出一副痞子的态度来,不屑地看着陆致宇讽刺道:“你陆致宇也真是好为人了,哦,也对,林老夫子就说过你会做人。你跟某些人明明不熟,人家风光无限的时候,你没去跟他做朋友,如今人家落魄了,你又跟这么帮他,端的好一副仁义君子!这样没准以后谢禅得势了,就会视你为大恩人呢,这么好的算盘,你千万别打错一步,要不然谢禅彻底垮了,你什么都捞不着。不过我很好奇啊,你们觉得我是为了阴符令,那你呢?你是不是为了那东西?”
陆致宇没被激怒,只是平淡地看着他,“第一,我陆家人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敢做就敢当,没你那么不堪;第二,我若想要阴符令,用不着这样。”
李子由不以为然道:“你说这些鬼话谁信啊?”
谢禅眼眸忽而变得更加漆黑异常,仿若一潭死水,连眼白也给墨色遮盖住了,他目光流转着冷厉狠绝,身子也完全无知无觉地后退了半步。
陆致宇还没开口说话,他忽然撞到了桌子角,随即看也没看桌上的东西,准确无误地抄起一根筷子,大步流星朝李子由冲了过去。
有人惊慌地叫了他一声,他却没什么反应,李子由没见过谢禅这样,顿时也有些惊吓,但很快谢禅上前就要抓他的衣襟的时候,他又回神了,“干什么?想打架?就凭你?”
没想到他却忽然有力地扬起那根筷子,随着一手拽住李子由,那根筷子已朝李子由眼珠插去,彼时李子由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一时惊慌地失声骂道:“你有病啊?!”
然而谢禅那根筷子却堪堪停在了李子由眉心,看样子就是想吓他一吓,这会见他知道慌了,竟满意地阴笑道:“你也知道怕?”
周遭的众人没见过这种场面,也着实被谢禅反常的状态吓了一跳,他们纷纷围住了二人,却没有一人敢开口说话——因为他们都看到谢禅眉目间的狠厉以及颜色不正常的眼瞳。
谢禅这样子活像被鬼附身了。
李子由也终于回神了,他可不怕谢禅,似乎也没注意谢禅的异常,又用力挣扎了一下,再没有任何作用后,他恶狠狠地警告道:“放开!要不然我让你爹在大理生不如死!”
谢禅嘲讽地笑了一声,声音也刻意压得低沉,他死死地盯着李子由,一字一顿道:“从我进孔名起,就没少被你们刁难,三番五次找我不痛快我都容忍了,我应该也没主动招惹过你们吧?——老子这是灭了你全家,还是刨了你家祖坟啊?我哪儿招惹了你,就让你这么容不下?!”
“你三番五次想引起我的注意,可惜了,我很恶心你!”他说到这里,故意提高音量吼了一句,“说啊!我他娘哪儿招你了?!说不出来呀?好啊,那就别说了。”
紧接着他右手扔了筷子,转眼之间已经掐住李子由脖颈,李子由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先咳了死去活来,眼泪也给他咳出来了,他心里憋着气,缓过来后抬头,就破口大骂了两句——然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回不止是李子由,连周遭的众人都慌了,陆致宇急问道:“子婴!?”
这回“谢禅”听见后,微微愣了愣,而后偏头冲陆致宇一勾唇角,笑出了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多谢。”
这时,有人嘀咕了一声,“谢禅这是中邪了吗?肯定是中邪了!”
此话一出,众人原本对谢禅就有些忌惮,这会见别人跟自己的见解一样,纷纷确认了自己是对的后,一齐连着往后退了几步,给谢禅让开路来。
与此同时,李子由顺着柱子滑做到了地上,还开始了一阵呛咳,有几个青年看不下去就过去扶起他,有人没忍住道:“谢禅你怎么这样?”
“谢禅”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扫了一眼众人,又勾起唇角,那副似笑非笑带着几分阴邪,完全不像是谢禅的作风。
这时,陆致宇道了一句,“可能是被点哑穴。”
满座一片哗然,各种议论声四起,“谢禅”却懒得再跟他们周旋,兀自将胳膊往后脑勺一枕,颇有些洒脱地走了出去。
但他的脚刚迈出门外,还没来得及琢磨要走哪一边,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他稍微一愣,而后似笑非笑地偏头看着来人,“温昱?”
温昱倒没看那些人,一双眼紧盯着面前的“谢禅”,按在他肩膀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只见“谢禅”笑吟吟地端详了他一会儿,而后皱眉一沉思,再抬头时已一副痛苦状——他人也跟着躲开了,紧接着又嚷嚷道:“你轻点,这么用力会死人的好不好?”
温昱也是一愣,随后看着谢禅的眼睛,稍微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谢禅”见此,勾唇轻笑一声,又想抬脚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