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谢禅被附身的时候意识格外清晰,那位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面对他们这些或朋友或不待见他的孔名笛子,他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他终究还是离开了,一边往楼下走去,一边回想方才的事。
他突然想起了温昱,他看到温昱了,神如温昱,温昱一眼就看出不是他,而且跟那位过招的时候明显留情了,好几次怕伤到他——这些他全看在眼里,一时又不能理解温昱这多变的情绪了。
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楼下有人迎面走上来他也仅仅是眼角余光注意了,压根没在意。
直到那人在他面前停下,抬眼看着他,他才从心神抽空看那人一眼,随即便有些惊讶,他还是打了声招呼,“夏轻。”
为什么夏轻也在?陆致宇倒不会跟所有人说这件事,但告知其他人以后就不一定了,所以究竟是谁透露他们要这里重聚的?
夏轻则似有若无地冲他笑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两人也自然而然地相对上下楼——然而夏轻却往他手中塞了张纸条。
若说三年后的大家多少都有些变化,就属夏轻和陆致宇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夏轻眼底还是阴郁的,眉目间有什么郁结解不开似的,很淡然地与他擦肩而过。
谢禅下了几步台阶,忍不住回头叫了他一声,见夏轻回过头,他便道:“你来这里……”
没想到夏轻却眼皮也不眨,淡淡道:“三年前的恩仇该结束了。”
谢禅愣是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又想问出口,但夏轻率先打断道:“我先走了。”
又像是不欢而散,谢禅心里压了一堆情绪,麻木地走出客栈,但外面不知道为什么,竟下起了雨——看样子是不能出去了。
谢禅走出几步后,只得转身走向掌柜的,想向他借把伞,那掌柜的应声后转身去柜台拿伞,谢禅便心事重重地待在原地等,顺便打开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护城河外小树林有人接应,快走!
谢禅更搞不懂了,于是那掌柜的才回头将伞递给他时,他也只是道了声“谢谢”后径直改道上楼去了。
谢禅心里越急切,脚下的步伐也就越快,他很清楚,若三年前他选择夏轻的人品,也不至于他会被他们打成那个样子,他和夏轻之间只要好好说清楚,总会涣然冰释,又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再次给了他一个护朋友的机会,他得给夏轻一个解释的机会,解释当年的事情原委,也给他一个解释他跟夏恒之间误会的机会。
若他不回去,夏轻再出什么事,可能真的就散了。纵观他那些很要好的朋友中,方棠因他而死,走之前还不忘给他后路,而洛子规也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不复当年的孩子气——除了任思齐还是当年的模样。
不得不说,他们大多都变了——三年前还并肩同行,而三年后却成了陌路,其实不至于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然而等他靠得近了,那个房间里面却传来了争吵声,他们像是在比谁声音大,比谁更凶似的,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个不休。
谢禅加快了脚步,就想走进去,却正好听见了有个青年说的话,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这么闹他娘的有什么意思?要打就打啊!打死了最好,反正活着也给人添堵,何必呢?! “
“也是,子婴他爹是丞相,陶晋肯定不敢拿他怎么办,而若你们中谁得罪了陶晋,就等于得罪了陶政,之地就怕到时候陶政殃及你们的爹?说啊!你们有几个不是这么想的?!既然利用了人,怎么还好意思说子婴未到十六岁来为我们这些十八九岁的顶罪?竟不嫌丢人是么?来啊,要吵架,大家一起吵,谁怕谁啊,大家说好了是朋友,我们一个个的都让他去顶罪,反正大家都不是人了,打死了也没所谓,来,来啊!”
众人被这话说得哑口无言,也都憋着一口气没吭声,那青年冷冷地笑了一声,“也是,敢做不敢认是人的天性,刚开始任谁都天不怕地不怕,一旦要承担责任了,一个个就知道推人定罪!”
他这话多少有点过了,有个人可能气不过,就站出来道:“是啊,你拿子婴当朋友了,你不也扔下他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在这里马后炮又有什么意思?”
有人附和道:“就是啊,再说也不完全是我们的错,那还不是怪子婴,他当年要是肯忍陶晋那疯子,哪还会有今天?如今生气又是给谁看的?”
“就是,还有方才你们看到没有,子婴把打李子由打成那样,他走了倒很轻松,要是李子由告状,我们又得替他背锅。”
“说起来他已经这么厉害了,比宇哥也厉害,竟随手一掐就把人弄哑巴了,三年不见,他也是能耐了。”
“要是一早我们就跟他不对付,没准变哑巴的就是我们了!他跟李子由多大的仇恨要把他弄成那样?不就说了他一两句,至于……”
“至于!”有人突然扬声说了这句话打断他的话头,声音里有些颤抖和不容置疑,夏轻的话音继而有些冷,“我不知道子婴说了什么,但我知道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
他还没说完,有人就气急败坏地打断道:“关你屁事?!你也有脸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