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幻境的途中出了意外,仿佛一道天堑将温昱和殷逸与谢子婴三人分隔两边。
他们身处在一片幽暗的丛林中,月光惨淡,洒落下来的光被枝叶遮挡过滤后,细碎的光只能照到很近的地方。
他敏锐地察觉到殷逸在身后,正有意无意地靠近了些,他感到很意外,但开口时是平平淡淡的话音,“提合作的人是你,想终止合作的人也是你,绕这么一圈累不累?”
殷逸有些怔愣,随后冷冷地道:“我拿真心待你,未曾欺瞒,你呢,有没有什么瞒着我?”
温昱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望着他,淡声道:“我从没想过瞒任何人。”
殷逸冷笑一声。
温昱没在意,心平气和地开始自说自话:“我从前总是很贪心,明知道没有未来,还总是抱有太多期待。我牵绊着一些人和事,直到死期临头,才发现我根本没能力保护他们,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我自己成为他们的累赘。”
殷逸不屑地冷哼一声,骂道:“有病。”
温昱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继而道:“说起来我们还没有真正打过架。”
殷逸道:“你觉得凭你现在这副样子能打赢我?”
温昱叹口气,道:“总得拼尽全力。”
殷逸:“行,让我看看你有多废物。”
温昱道:“别废话了,开打吧。”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袖间的匕首已被抽出,露出了寒光刀刃,他反手抓紧匕首,猛地朝他咽喉刺去。
殷逸眼都没眨一下,面无表情地捉住刀刃,指间发力,抓着刀片往旁侧一歪,一抽一扔间,不过一瞬,刀刃便被强大劲力推出去,一头扎进了温昱身后的老树身里。
殷逸反应速度实在太快,温昱曾自认为只要没有受伤负累,没遇到温谨这类高手,就算不动用阴符令的力量,速度也能达到异常快的地步。
如今另一个获得阴符令力量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俩的力量按理说应该相差不大,却没想到殷逸速度竟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殷逸一早就知道他的缺陷,而他却只能在缓与他周旋的过程中寻找破晓,难免一直落于下风——他们简单地过了十来招后,就以温昱速度难敌殷逸,后背重重挨了一掌。
……
“我喜欢你。”
空灵的呼唤声忽远忽近,少年嗓音带着熟悉的温和,他的身躯在黑暗中浮沉,只觉得说话者是个很重要的人,此时此刻却完全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很想逃离那个虚无而压迫的黑暗,但无论怎么挣扎,那片黑暗就像沼泽一般,越是挣扎越是难以抽身。
他待在里面的时间很漫长,醒来时仿佛已过了三秋。
他看见有两人正围着他转,他俩担忧地探探他额头,不时摸摸他的脉搏,人都快急哭了。可他看不懂他们的表情,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脸担忧。
他看见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很想听清他俩说了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耳鸣了,除了一阵嗡嗡响,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他躺着看了会儿天,不时好奇地观察谢余真和任思齐奇怪的表情,最后被任思齐的脸吸引了,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与他五分相似的脸,他才恍然间惊坐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耳畔总算有了别的声音,“哥,你没事吧?”
他看了看谢余真,目光转向任思齐时,想起了温昱。
他记得温昱出幻境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温昱说:“我喜欢你。”
那一刻,他没出息地脸红了,觉得很不真实。
他还没来得及问小兔崽子为什么忽然说出这句话来时,眼前突然一黑,意识就不清醒了。
他环顾了一遍四周,发现这是一片陷入幽暗中的小树林,旁边生了堆火,不远处有条溪流。月亮很圆,皎白的光洒落在河面上,有了许多光亮的涟漪。
他确认了身边只剩下任思齐和谢余真后,整个人都僵硬了,后知后觉地抓着谢余真就一通追问道:“他们呢?”
他出口时,话音很沙哑,力道还有些重,谢余真被吓着了,连忙回道:“我不知道,他们说要离开幻境,可一转眼我们就到了这里,他们也不见了。”
任思齐也道:“你昏睡了很久,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脑中忽然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眼前还有些发黑,他下意识扶了扶太阳穴,遂又觉得一阵刺痛。
任思齐担忧地问:“又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又琢磨着,要是再遇上巫觋,殷逸都不一定能对付,而他什么也帮不了,届时要怎么办才好。
谢余真小声问:“哥,现在要怎么办?”
谢子婴不想开口说话,他现在很烦躁,担心一开口语气会不好听——他不想骂谢余真,也担心吓着任思齐。
谢余真没得到回应,又小声叫道:“哥……”
谢子婴依旧没理他。
这时,脑海中的声音如约而至,“禅儿,你还好吗?”
谢子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慌乱地对着半空喊话道:“他们在哪?”
温册叹口气,道:“禅儿,我让你别信他,你为何不听?”
谢子婴没闲心跟他争辩,又追问道:“你快说啊,小昱在哪儿?”
温册没再回了。
他眼前却忽然间浮现出陌生的一幕来:那里也是一片虚空的黑暗,天边的亮光很微弱,温昱满身是血靠着树身,手中的匕首正艰难地抵御着前方黑暗中的什么人。
画面逐渐旋转过来,光照到了温昱面前的人的脸,后者恶狠狠地拽着温昱的胳膊,劈手就夺了匕首,再反手一拧,随着一声骨头错位的轻响,温昱招架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殷逸几乎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反手将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不要!”
谢子婴吓得扑过去想要抓住什么,画面却忽然间消散了,他扑了空,人也僵硬了。
殷逸为什么要杀温昱!?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余真二人看不见那一幕,对谢子婴反常的模样都感到很迷茫,谢余真好奇地问道:“哥,你怎么了,不要什么?”
谢子婴感觉到手脚都冰凉了,身体也近乎麻木,脑子里再次嗡嗡作响,一帧帧的画面都是殷逸将匕首抵在温昱喉咙处的场景。
他慌乱地冲着半空喊道:“这是什么?他们呢!?”
温册道:“如你所见,现在这个孩子要死在他手里了,你还愿意信我吗?”
谢子婴想都没想就骂道:“你胡说,殷逸怎么会伤小昱,他没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