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念那个城堡,想念那些秘密通道和幽灵,想念她的课程(也许除了斯尔卡特的药剂课),还有雀鹰捎来的信件、礼堂角落里的信件箱站点,盛大的节日宴会,想念宿舍楼里柔软的四柱床,想念禁林边上那间小木屋和外派员加略伯爵,更想念狼牙飞毯——魔法世界里最流行的体育运动。
瑞卡刚一到家,马奈尔太太就把她的咒语书、魔戒、长袍、药剂坛和那张大大的卷起来的飞毯锁进了楼梯下那又小又暗的储物间里。
瑞卡的暑假作业一点都没做,回学校时无法交差,马奈尔一家才不管呢。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在他们看来,家里有一个巫师是莫大的耻辱。马奈尔太太甚至把瑞卡的法老王猎犬拉莫多也锁在了它的笼子里,不让它给魔法世界的任何人送信或包裹。
瑞卡跟这家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当然了,真是笑话,怎么可能呢,她是被他们“被迫领养的”。
马奈尔太太膀大腰圆,没有脖子,一张大长脸天天拉得那么长;马奈尔先生长了一双凸出的仓鼠眼睛,天天就数着他的小金库;表哥利奥头发金黄,皮肤白里透红,体形肥胖,却又不是那种可爱的胖嘟嘟。而瑞卡一头深棕色的过肩长发,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尽管在有些早晨头发总是乱蓬蓬的。
一年前,阿森特奇魔法学校写信给瑞卡,她才了解到自己巫师的特质。在阿森特奇,她有幸结识了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和另一些,嗯,某个她很不喜欢的人……可现在学年结束了,她回到马奈尔家过暑假,他们却把她当成一条在邋遢地方打过滚的狗来对待。
像以往一样,马奈尔一家忘记了这一天恰好是瑞卡的十八岁生日。当然,瑞卡也没有寄予多么大的希望,他们从来不会送她什么像样的礼物,更别提生日蛋糕了——但是,完全忘掉未免……
正在这时,马奈尔先生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都知道,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瑞卡惊讶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天我可能会做成平生最大的一笔交易。”马奈尔先生说。
瑞卡低下头继续吃面包片。当然啦,她怨忿地想,马奈尔先生是在讲那个愚蠢的晚宴。
他两星期来张口闭口说的都是这件事。一个有钱的建筑商和他的妻子要来吃晚饭,马奈尔先生希望那人能订他一大笔货。
“我想我们应该把晚上的安排再过一遍,”马奈尔先生说,“八点钟大家应该各就各位。丽德,你应该——?”
“在客厅里,”马奈尔太太应声说,“等着亲切地欢迎他们光临。”
“很好,很好,利奥?”
“我等着给他们开门。”表哥利奥堆起一副令人恶心的做作笑容,“我替你们拿着衣服好吗,克劳德先生和夫人?”
“他们会喜欢他的!”马奈尔太太欣喜若狂地说。
“好极了,利奥。”马奈尔先生说。然后他突然转向瑞卡:“那么你呢?”
“我待在我的卧室里,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假装我不在家。”瑞卡声调平板地回答。
“不错。”马奈尔先生恶狠狠地说,“我将把他们带到客厅,引见你——丽德,并给他们倒饮料。八点一刻——”
“我宣布开饭。”马奈尔太太说。
“利奥,你要说——”
“我领您上餐厅去好吗,克劳德夫人?”利奥一边说,一边把他的胖胳膊伸给那位看不见的女士。
“多标准的小绅士!”马奈尔太太吸着鼻子说。
“你呢?”马奈尔先生凶巴巴地问瑞卡。
“我待在我的卧室里,不发出一点声音,假装我不在家。”瑞卡无精打采地说。
“对了。现在,我们应该在餐桌上说一些赞美的话。丽德,你有什么建议吗?”
“克劳德先生,奥错跟我说您高尔夫球打得棒极了……克劳德夫人,请告诉我您这么时髦的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非常好……利奥?”
“这样行不行:‘克劳德先生,老师要我们写一写自己最崇拜的人,我就写了您。’”
这可让马奈尔太太和瑞卡都无法承受。
马奈尔太太高兴得眼泪直流,紧紧搂住了儿子。瑞卡则把头藏到了桌子底下,怕他们看到她捧腹大笑的样子。
“你呢?”
瑞卡直起身,努力绷住脸。
“我待在我的卧室里,不发出一点声音,假装我不在家。”
“这就对了。”马奈尔先生用力地说,“克劳德夫妇根本不知道你,就让这种情况保持下去。丽德,晚饭之后你领克劳德夫人回客厅喝咖啡,我将把话题引到家具装修上。要是走运的话,在十点钟的新闻之前我就可以把签字盖章的协议拿到手。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能选购马约卡岛的别墅了。”
瑞卡并不怎么兴奋。他不认为马奈尔一家到了马约卡岛就会比在云衫街多喜欢她一点儿。
“好——我去城里取宝贝利奥和我的礼服。你呢,”他对瑞卡吼道,“不要在你阿姨洗衣服的时候去碍手碍脚的。”
瑞卡从后门出来。外面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她穿过草坪,一屁股坐在花园长凳上,压着嗓子唱了起来:“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没有贺卡,没有礼物,今晚她还要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悲伤地注视着树篱。从没有感到这样孤独。她分外想念她最好的朋友爱丽丝·布莱和查理·里昂朗,胜过想念阿森特奇其他的一切,甚至包括她还从来没玩过的狼牙飞毯。可他们好像一点儿也不想她。整个暑假谁都没有给她写信,爱丽丝还说要请瑞卡去她家做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