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金安是真没有想到戚妄的嘴巴居然这么厉害, 明明是他的错，结果现在反倒是成了自己的错一般，如此颠倒黑白, 污人名声，果然不愧是个靠嘴卖艺的说书人么？
被如此多人指责，郭金安的面色发红, 他心知跟这些个愚昧的普通人纠缠没什么用，更何况跟他们掰扯也掰扯不出来什么，而且他堂堂一个举人, 跟这些愚昧的人争辩，倒是平白地把身份都降低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因此郭金安也不搭理这些人, 只是看着那站在高台上桃花先生, 扬声开口说道：“桃花先生, 你这是想要利用众人之口，将我压下去么？你既然是个读书人，那便应该知晓一个道理, 并不是人多你便有理, 只有无知之人才会被你煽动, 真正的有识之人，是不会被你所迷惑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算是把在场众人全都给得罪了。
这年月虽然读书人自视甚高，可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之人跟普通人给区分出来, 堂而皇之地鄙视其他人。
这个郭金安也是急了, 所以才出此昏招, 说出这种得罪人的话来。
戚妄扫了郭金安一样, 见他腰杆挺直，脸上摆出一副凛然模样，好一副不畏诋毁的模样。
跟他一起来的其他那几个书生似乎察觉出些许不对劲儿来，只是都到了这种地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他们跟那郭金安站在一处，见所有人都跟他们站在对立面，这些书生的心中又生出了许多豪气来。
世人多愚昧，盲从性太强，喜欢人云亦云，以为别人都认同的事情就是真的，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槽床过竹春泉句，他日人云吾亦云，桃花先生，你仗着有几分才学，夹带私货，颠倒黑白，实在是读书人之中的败类，我等不耻与你为伍。”
郭金安铿锵有力地说道，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头昂得更高，把那满身的不屑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金安兄说得对，这个桃花先生不过有几分口才罢了，不论见识和才学都与大儒不可同日而语，想那真正有才学之人都是谦卑低调的性格，倒是让此等鼠辈来登堂出头，引人喝彩。”
要么说读书人的嘴巴厉害呢，这满嘴没一句粗鄙之语，却又把人从头到尾地贬低一番，直将人踩到尘埃里才肯罢休。
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在戚妄的眼中却跟跳梁小丑没什么区别。
明明他们也都是沽名钓誉之辈，看他有些名气，想要踩着他出头，却偏偏还要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真真可笑至极。
“依照你所说，整个酒楼里听我说书的都没有自己的思想，任由着我来摆布他们是么？这个世界上，就算是黄口小儿都有自己的思想，不是旁人可以轻易左右的，那在场这些成年人反倒不如黄口小儿了不成？”
“再者说，你看我不惯，是因为我说了一个读书人是恶人的故事，那就是在污蔑所有的读书人，我虚拟出来的故事，你尚且如此义愤填膺，觉得我是在污名化读书人，那在现实之中污蔑读书人的你又是什么？”
郭金安的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我何时污名化读书人了？你休要空口白牙污蔑我。”
郭金安气急败坏，势要跟戚妄掰扯清楚了。
他怎么能任由着一个说书先生往他的身上泼脏水？
戚妄挑眉，手中折扇轻轻摇着，仍旧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与气急败坏的郭金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哦？刚刚你说我是读书人，又说我误导众人，行事不够磊落，是个沽名钓誉之辈，那你岂不是也在污名化读书人？你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比我更加过分？”
郭金安脸色发白，脱口而出道：“那如何能一样？”
他是为了揭穿戚妄的假面目，让大家不要再被他蒙骗，跟他怎么能一样？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郭金安的掌控，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了慌乱之中，明明该强自镇定下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的恐慌却变得越来越多。
“如何不同？你因为坏人戚瑾墨是举人而攻讦我，那你说我是读书人，又说我是坏人，那你岂不是在污名化读书人？”
郭金安气急，恨恨地喊道：“我是在说你，与其他读书人有何关系？你不要偷换概念。”
只是这话一说出来，他自己便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还没有等他想明白，站在台上的戚妄已经不给他想明白的机会了。
“我不能代表全部读书人，那戚瑾墨就能代表了？还是在你的眼中，读书人都是不孝父母，不顾伦常之辈？？”
不就是扣帽子么？打量着谁不会呢。
“若是郭举人分不清故事与现实，喜欢将故事之中的事情带入到现实，又或者以故事之中反派的三观来断定创作者的三观，那我觉得，你还是不适合听故事。”
“我的故事说与有缘人听，你既不是我的有缘人，那还是请你离开这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戚妄的话音刚落，燕回酒楼的伙计们立刻一拥而上，将包括郭金安在内的五个人书生全都‘请’了出去。
将五人‘请’出门外后，燕回酒楼的掌柜站在大门处，看着门外那五个书生，朗声开口说道：“既然几位觉得我们酒楼的客人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那还请诸位莫要在踏入燕回酒楼，元垳国七十二家燕回酒楼，将不再招待诸位，还请你们去一处能配得上你们身份的酒楼。”
说完这番话后，掌柜的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燕回酒楼。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自打中了举人后，郭金安何曾丢过如此大的脸，他气得失去理智，险些破口大骂起来，若不是其他几个书生阻止，他恐怕真的会像是泼妇一样大骂起来。
燕回酒楼门外守着不少人，见这几个书生打扮的人被赶出来还有些奇怪，然而听到掌柜的话后，他们立马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几个书生是因为狗眼看人低才被赶出来的。
守在门外的都是燕回酒楼的常客，这几个书生瞧不起燕回酒楼的客人，岂就是瞧不起他们？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了，有那脾气暴躁的，直接冲着那五个书生发起火来。
“你们多读了两本书就了不起了，瞧不起谁呢？”
“就是，我们又不是那憨子，如何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这些说话还算是文雅的，还有一些人，说话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郭金安他们几个人哪里见过这样子的场面？被众人这么围着一骂，他们哪里还敢多说什么？争辩了两句后，见众人火气越来越大，几个书生怕挨打，以手遮面，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后，等燕回酒楼的人出来后，外面的人才从他们的口中知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几个书生居然是来找茬的！简直岂有此理，刚刚他们的态度还是太温和了，应该好好收拾那几个书生一番才成。
见到他们如此，从燕回酒楼出来的人笑着说道：“倒也不必如此，他们刚刚找茬的时候，桃花先生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们一番，他们见桃花先生模样温文尔雅，便以为先生好欺负，却不知道，先生那张嘴可是利索得很，想要在口头上占先生便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着，那人便绘声绘色地说了桃花先生如何打脸的情形，门外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同时深恨自己之前来得迟了，无缘见得桃花先生怼人的场面。
因为这件事情，桃花先生名声大噪，来燕回酒楼听他说书的人也越来越多。
《杀父证道登仙途》这一出故事火了，整个雷州城的人几乎都在讨论着这一出故事。
因为这出故事的主人公是被杀的那个父亲，大部分的人都将自己带入了戚妄的角色，想到自己费尽心血养大的孩子，最后却要杀了自己来达到修仙的目的，这些人便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听故事的时候，人们大都会把自己带入主角，这样才会跟主角产生共鸣，体会到主角的喜怒哀乐。
这出杀父证道的故事大火特火，有那书坊甚至开始售卖讲述这个故事的书籍，没过多久，这个故事便被搬上了戏台，雷州城最大的戏班子将这出戏编成了戏文，登台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