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虎去而复返,所有人都是懵了,特别是章惇这逼还未装完了呢?如今虎啸声犹自一阵紧似一阵。一旁跟随的衙役又都是叫到:“大虫,大虫,还有一只大虫!”章越一看此虎旁还有一虎徘徊在侧。不少衙役随人都是双腿颤栗,似猛虎一吼便是散去。章越心想,如何有两虎相至?岂不知一山不容二虎?但转念一想,莫非是一公一母?章越此刻全身寒毛炸起,心底惊骇,但脑子里闪过的偏偏却是以往听过的段子,实在令人觉得荒谬可笑。正呼吸之间,却见自己马旁的唐九,将酒葫芦一丢,从一旁全身硬梆梆的衙役身上抓了一柄短弓在手。唐九当即抓箭,在地摆出一个步弓射箭之状,一箭朝猛虎射去!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箭快如飞蝗,直奔虎目而去!那猛虎也是甚是了得,纵身一跳,避开了箭矢,反是对唐九这般挑衅甚恼,又是一声虎啸。至于身后那头猛虎亦是一声啸,似乎为同伴助威。。章越胯下的坐骑四腿颤栗,居然站立不稳,当场瘫软在地,章越也跟着坐骑栽落下马。唐九这时又射一箭,猛虎再度避开。而章越栽落马下时,正好见面前一名衙门弓手拿着短弓正手足无措!章越当即喝道:“给我!”唐九此刻已取了第三箭朝猛虎射去,但却听嘣地一声,原来是拉拽甚急,手上的弓弦断了。不过纵是如此,见识唐九箭矢厉害的猛虎却已是虚跳而退。这时候章越已是把弓在手对着虎目就是一箭。仓皇之际,章越平日射术十成不剩一成,本是十拿九稳的一箭,却是落了空,擦着虎脑而去,纵是如此却将虎一惊。章越心底大骂,果真是临阵无用是书生, 平日对着箭靶可谓百发百中, 但这样的射术上了阵却是用不得。章越要再张弓射第二箭时, 腿却已是软了,射箭全凭腰身弓马,腿软了哪有气力, 不说站稳,便是双手也是在发抖。这时唐九已是换了一柄好弓来, 蹲地半跪对着猛虎即是一箭而去。那虎正盯着章越, 哪知又有一箭射来。这一箭又快又狠, 正中虎额。“射中了!”“射中了!”“大虫了事了!”猛虎吃痛,顿时一拽跌跌撞撞地奔去, 寻不过跑了几十步即栽倒在地,另一只观望的猛虎顿时也是掉头而去。其余人见老虎被射死了,这便大着胆子起来, 直追而去。章越见此一幕, 顿时不知说什么话。苏轼此刻赶到章越面前, 已是又惊又喜地道:“度之, 真可谓李广,孙权再世矣!”章越心想, 李广,孙权射虎,乃是古今佳话, 但自己这算射啥虎呀!章越一脸惭愧地道:“子瞻兄莫说了,我实无颜面了。”另两个考官道:“度之, 实有如此勇力,我等方才都是颤颤, 别说射大虫了,连跑也跑不动。”正说话间, 衙前弓手们已是将虎搬了回来。众人见了都佩服不已,都向章越道贺。章越也是纳闷,明明是唐九射死的,怎成了他的功劳?这时候山路上行来一拨猎户。这些衙前看了老虎不敢动手,见了猎户便凶神恶煞地上前道:“怎地?”但见众猎户得知官员在此,即是拜在了道旁。此处是凤翔府地界,属于苏轼的治下, 但见他来至猎户面前询问了几句,然而一脸兴奋地而返与章越等人道:“度之,这些猎户说此大虫在此地界伤人,害了好几条性命, 他们得了县官赏的花红在此埋伏,不料竟被三郎杀死在此地!”苏轼十分快意地道:“度之真是为地方除了一害,苏某代凤翔府周至县的的百姓感谢你了!”一名考官笑叹道:“固有周处除害,今有三郎除大虫矣!”众人皆将功劳推至章越身上,令章越着实哭笑不得。当即这些猎户再叫了乡人十几一行大虫扛了,一路敲锣打鼓地返回。沿途百姓见扛了大虫知这一行人除了周至一害,都是敬佩不已,再看除了此大虫直人,竟是这般少年郎君,还是堂堂状元公,更是了不得。众人听了不由口耳相传。民间故事自是穿凿附会,从唐九主之,章越副之,到章越主之,唐九副之,到了后来就便得独立杀虎。有传闻是章越射了三箭,两箭各杀一虎,还有一箭将草中石当作虎来射之,结果中石没镞。也有传闻章越赤手空拳,三拳打死老虎!反正章越听得这些传闻后,觉得很多事都不靠谱。顿时整个京兆百姓都知道,章越至秦刺虎之事。宋朝士人好抄写这样的闲逸趣事,此事写入不少宋人笔记。时二虎横路,章子厚击锣震虎反使虎惊,章度之驱马射虎,废虎,从者唐九再射,获虎。一虎死一虎遁!到了分别之时。苏轼设宴饯别章越与章惇,众人一亭一饯,苏轼足足送了十二亭,将众人一一送别。先送章惇回商洛,章惇马上连饮三盏,即取道向西北策马而去。苏轼目送章惇的背影,对章越等几位考官道:“子厚奇伟绝世,自是一代异人。至于功名将相,乃其余事。”其余二人亦道:“子厚之才,我等不如也!”送走了章惇后,众人按辔徐行,说些古今趣事,到了别亭时,章越要返回长安了,众人不由又大醉一番。最后章越一面牵着马,一面执鞭向苏轼三人作别。苏轼拉着章越的马缰道:“度之万自珍重!”宋朝官员都是天南地北各自为官,或许等苏轼代还回京,章越就要外放为官,这一别二人不知何时再见。章越从囊中取出一刻章赠给苏轼。苏轼见了又惊又喜,他知道天下不知多少人求章越的刻章,但章越爱惜羽毛,久已不刻此物,如今知自己喜欢,破例刻来赠己。”苏轼但见这闲章刻着‘雪泥鸿爪’数字。苏轼想起他辞别父亲兄弟去风翔府上任时,正是大雪纷飞,天地上下一片苍茫。苏轼跪别老夫之后,苏辙一路相送,足足送了四十里路,直到郑州兄弟二人方才分别!苏轼站在郑州西门看着弟弟马蹄踏雪而返,直到了弟弟背影没入了风雪中怔怔地落下泪。兄弟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这是二人生平第一次别离。临别时苏辙作诗赠兄,相携话别郑原上,共道长途怕雪泥。归骑还寻大梁陌,行人已度古崤西。苏轼回了一首诗,其中第一句即‘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人生不过飞鸿踏过雪泥留下一道浅爪印!后来苏辙将自己这首诗转交给章越阅之。这一句引起了苏轼多少思绪。他含着泪对章越道:“度之与子由相善,子由不在身边,我将度之看作子由了。”章越道:“棠棣之花,萼胚依依。兄弟之情,莫如手足。子瞻兄,与你相知,真好!”说完苏轼与章越对拜离别。苏轼目送章越骑马没入古道,但闻身旁两位考官言道:“子瞻兄,你以为章家两位郎君如何?”苏轼言道:“都是不世出,这等人物,百年也难见得一个,但如今出了两人,且还是兄弟,怎能不叹造化神奇!”“不过兄弟二人,子厚性傲,似凌云之木,度之性厚,引人亲切!”另一名考官言道:“不错,子厚太刚,过刚易折,终归不如度之绵有恒志!”随即众人即是散去,等章越回至长安时,听得已有了消息。蔡确一脸凝重请自己立即回长安,薛向要立即见自己。章越随蔡确到了转运司衙门见了薛向。薛向板着脸道:“你这章三好不厚道,本使日也盼夜也盼,你竟给本使送来这等消息。”章越看完了三司的诏令和书信不由一笑道:“薛漕使,交引监创立到如今,说实话朝中大臣对此反对之声仍是颇多,士人之中也颇有顾虑,说到底就是几个字,如今能是个不管,不顾,不问即可。”“章学士是想说,能办到这一步实是殊为不易么?”薛向反问道。章越笑了笑。薛向道:“当初章学士可并非与我这般说,你要知道这天底下唯有我薛大可以耍弄人,没有人可以耍弄我薛大。”泽雨轩 zeyuxuan.cc